自從明湛做了皇帝,衛太後做了太後,她已經處在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安全感會讓人放鬆,表現在衛太後身上就是,這個女人愈發的雍容威儀。
其實在女人身上,威儀這種上位者獨有的氣場,並不常見。
衛太後身著丁香色裙裳,頭上梳著簡單的髻,插一支鳳頭玉簪,通身再無飾物。可是,她平平的坐在那裡,你就會發現,這是個具有壓迫感的人物兒。
當然,衛太後身上的這種威儀,起碼阮鴻飛是不懼的。
阮鴻飛偶爾還會調侃一句,“衛姐姐喚我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不同於明湛死皮賴臉常會做些沒麵子的事兒,衛太後行事,向來是八麵玲瓏,體麵的很,叫誰都說不出個“不”字兒的。阮鴻飛在年輕時就對衛太後有些朋友式的好感,當然,這也與阮鴻飛行事向來飛揚不羈有關。
用明湛的話說,這叫不檢點,阮鴻飛身邊兒一半的爛桃花兒,絕對是他自己招惹來的!
阮鴻飛與衛太後其實很有些共同語言,兩人都是政治上老手兒,對於一些事情,往往有著驚人一致的觀點兒。
可是,遇到個酷愛吃醋的醋壇子明湛,倆人在說話喝茶時就要避些嫌疑。倒不是明湛會說什麼,隻是明湛流露出的那種小眼神兒啊,哪怕衛太後是明湛親媽,都想抽他倆耳光,然後大吼一聲,“你再胡思亂想!你再胡思亂想!”
衛太後最重禮儀,自然,這種發泄也隻有在臆想中過過癮罷了。
遇到這樣的醋壇子,偏還是生命中的重要人物兒,哪怕是衛太後、阮鴻飛這等身份,也隻有忍奈二字可做了。
因此,若無要事,衛太後鮮少命人請阮鴻飛說話兒。
阮鴻飛喚一聲“衛姐姐”,衛太後笑道,“幾日不見,你與明湛學的,倒愈發嘴甜了。”
阮鴻飛隻笑不語,挽起袖子為衛太後煮茶。
“明湛啊,有些毛病,鴻飛,你是明湛最親近的人,想來也發現了吧?”衛太後看阮鴻飛一眼,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衛姐姐問錯人了,在我心中,明湛是最完美的。”
阮鴻飛並不肯為衛太後鋪就台階,當然,這種小小的為難對於衛太後而言並不算問題,衛太後不急不徐道,“明湛並不是會輕信什麼道人術士的,先前他在外頭召個道人煉丹。如今,突然之間,又把三個道人全都殺了。開頭兒倒是從容不迫,焉何後來這樣暴力收尾呢?若是我沒猜錯,這裡麵一定是出了一些不足以為外人道的事情了,對嗎?
靈敏如阮鴻飛,麵對著衛太後這句“不足為外人道”都無法從容,他一笑,舉手將一壺上好的芙蓉泉水澆在燃著的紅泥小火爐上。煮茶的小火爐發出“哧”的一聲,冒出一陣黑煙,嗆的衛太後皺眉掩鼻。
衛太後氣的,咳兩聲,罵阮鴻飛,“哦!你什麼年紀了!你這死小子!你要做什麼!”
阮鴻飛直樂,露出一抹壞笑,提醒衛太後,“注意啊,你的太後威嚴呢。你要失態嗎?你要丟臉嗎?”
衛太後額角抽了又抽,極力克製才沒有失手揍人。阮鴻飛起身,推開房間的窗子,涼風穿過,散去一些煙氣,空氣頓時清新許多。
阮鴻飛拉把椅子坐的離衛太後近了些,忍笑喚一聲,“阿愉――”
一把年紀,竟然叫堂堂太後的小名兒,衛太後簡直不想理會阮鴻飛。阮鴻飛賠笑,“要不我給你作揖道歉。”
說著就真要起身,衛太後氣的無奈,不客氣道,“行了,趕緊說正經事吧。你也知道我問你什麼吧?”
“知道。”阮鴻飛大咧咧的笑,還微微責備了衛太後幾句,“你什麼都好,就是跟方氏學的不實在。說話前,必要裝神弄鬼。”
衛太後正色道,“以後,你可以隨明湛喚我一聲母親,我也是不介意的!”
這回輪到阮鴻飛略有不自在了,如今,阮鴻飛在床第間失了大半江山,於某些事,實在不願多提。清咳兩聲,說正經事,“明湛諸事不瞞你,道人的事相信你早有所耳聞了。”
衛太後並不否認她對於朝中事的關注,修長的眉毛露出些肅殺之氣,“我隻是想不通,誰會有這麼大的膽子與明湛做對!做臣子的,想謀求些好處不算什麼,人皆有私心麼。可是用這些神鬼之事,我看,所謀必不是在小處,你有什麼頭緒嗎?”
“事情其實自從明湛露出口風說要開海禁建海港就有些不對了。”阮鴻飛淡淡道,“從那會兒起,淮揚就出了不少事。事情自淮揚始,幕後人物在淮揚自然有著極大的利益。”
“鴻飛,你在東南時日長久,就是海上的事也是知道的。”衛太後道。
“不會是江湖草莽,隻看如今淮揚幾件案子,事事牽涉世族人家兒。要說與他們無關,並不現實。”阮鴻飛曲指敲了敲膝蓋,“第一次,他們成功了,馬維提前回了西北,明湛不得已將第一座港口建在天津。第二次,他們想將永定侯趕回帝都,不過,顯然賠了夫人又折兵。”
港口建在天津自然比建在淮揚要安穩的說,即便讓衛太後說,這也是一步兒妙棋。不過,衛太後關注的並不是已成定局的天津港,衛太後要說的是,“林永裳是個相當能乾的人。”
阮鴻飛亦讚同衛太後的話,“林永裳精明強乾,敢下手,能壓得住淮揚,在他這個年紀,非常難得。”
衛太後忽然低聲道,“你有沒有覺得林永裳與……”省略掉那句話,衛太後問,“很像!”
“總會有些相似的。”阮鴻飛意會衛太後之意,笑一笑,“這個收買人心的機會還是留給明湛去做吧。”明小胖最喜占便宜了,平日裡恨不能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的人,這樣的好事兒給他做,定會高興的。隻要一想到明湛滿肚皮的小心眼兒,阮鴻飛就忍不住露出會心微笑。
“淮揚那邊兒的事,你有頭緒嗎?”衛太後問,且先堵住阮鴻飛的嘴,“彆跟我說什麼搪塞的話,雖然明湛登基,那兒是你的老巢,你若是沒所察覺,就當我白認識了個瞎子!”
阮鴻飛忽然發現明湛經常性的不講理,其實有些肖似衛太後偶爾的不講理。而且,若自己沒個解釋,竟由萬人迷直接降到瞎子的等級,這叫阮鴻飛怎能不一聲惋歎呢。
“我當然知道一些,不過,我會適當的先與明湛說的。”意思是,您得排後頭。
明湛是個很複雜的人,但是不能否認,明湛是個有著極大疑心的人。雖然明湛對於阮鴻飛表現出全盤無條件的信任,可是如果讓明湛知道有什麼事,阮鴻飛不與他商議,反倒是與他的母親密議在先,明湛肯定心裡會不舒服的。
這種不舒服或許根本不會對愛情與母子之情有任何影響,但是,阮鴻飛不希望自己帶給明湛任何一星點兒的不愉快。
明湛信任他,他自然會為明湛考慮在先。
哪怕他與衛太後認識在先,多年好友,救命之恩,但在阮鴻飛的心目人,沒有人的重要性可以與明湛相提並論。
衛太後歎一聲,“這樣也好,你不說也好。不過,我給你提個醒兒,最好,你也不要跟明湛說。”
阮鴻飛看向衛太後。
衛太後揉揉疲倦的眉心,“我有一點點感覺。我不建議你向明湛透露,是因為做皇帝的人是明湛!他剛剛登基,如果事事要彆人提醒攙扶,他永遠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帝王。明湛說,他做二十年的皇帝。這二十年,不是那麼好過的。”
“他這個位置,時時刻刻都有人在盤算覬覦,保不住就要死!不禁他死,所有與他關係密切的人都得死。”衛太後淡淡的說著冷酷無比的決定,“要讓明湛有這個覺悟!他的權位來的太容易了!讓他更清楚的明白,如何駕馭臣子!如何收攏人心!如何外禦強敵!如何內肅朝綱!”
阮鴻飛歎息一聲,沒說話。
下載本書最新的電子書請點擊
本書
發表書評
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在點擊下方的”收藏”記錄本次()閱讀記錄,下次打開書架即可看到!請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薦本書,謝謝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