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難為!
廉政司的事解決後,明湛對於如何做皇帝似乎有了新的心得。臨近過年,明湛命內務府大肆采辦,五品以上官員俱有年貨可發,並且在大鳳朝的曆史上第一次實行了年終獎雙薪俸的獎賞方式。
雖然明湛不覺得自己有多麼的大方,但是,朝廷此舉,得到了所有官員將士的擁護。真正的高官豪門並不差這一個月的薪俸,不過對於像宋珠玉林永裳這樣的窮官司兒,這一個月薪俸的確頂了大用。還有就是普通士兵,無官無職,亦無油水可撈。能多得這一份兒薪俸,足夠讓他們給家裡捎去,置辦一份稍微豐厚的年貨,過一個寬裕的新年了。
謝恩歌頌的折子是雪片一般飛到帝都,看的明湛大為心煩。就是林永裳也不能免俗的寫了一封拍馬屁的折子,當然,這裡麵還有林永裳對於淮揚賑災的詳細介紹。
明湛給林永裳回筆道卿對朕之愛慕,朕已知之。此等傾慕之語,朕與卿心有靈犀,具表不必。
林永裳接到回折,當時的臉色就不必提了。自此之後,終其明湛整個執政期間,林永裳再未上過一本歌功頌德的奏本。
關鍵是,他是知道明湛與阮鴻飛的關係的。天哪,若是叫阮鴻飛誤會,不能拿明湛怎麼著,林永裳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再者,萬一帝王昏庸,要他們師徒一塊兒侍君,這可如何是好?林永裳心思一沉,菊花兒一緊,以此為鑒,立誌再不能亂拍馬屁。
聰明人就是太會聯想了,林永裳心裡這等齷齪想法,不必明湛知曉,若是叫阮鴻飛猜到林永裳心裡在琢磨啥東西,立碼能抽他個半死。
不說林總督阿諛奉迎的折子被明湛好一番調戲,徐叁對於林永裳卻有了新的認識,他著實沒料到林永裳竟然狡猾至此。
這要從林永裳寄給徐盈玉的信說起,若是林永裳直接將信寄到徐家,那徐叁一定會把信攔下,斷不能叫女兒瞧見。但,林永裳就有這樣料困難於先知的本事,他先把信一並寄給沈拙言,再指揮沈拙言去送信。
當然,為了沈拙言的名聲計,吳婉定不會叫自己丈夫去給徐盈玉送信的。
故此,如林總督所料,送信的人是吳婉。
吳婉如今的名聲比以往好了許多,畢竟,能嫁給沈拙言,彆人就是瞧著沈拙言與林永裳的麵子也不敢再無事生非的說些風言風語。
現在,大多是各種酸話,什麼“吳大人就是有手腕兒啊”“人家就是福氣好啊”啥啥的。
可不是有手腕兒有福氣麼?
吳婉嫁給沈拙言的時機選的再恰當不過,婚後,沈拙言拿她當個活寶貝。哪怕如今吳婉依舊在打理善仁堂,日日拋頭露麵,沈拙言也沒說個“不”字兒。
沈拙言這樣的脾性,還有這樣的前程。
吳婉這樣的出身,這樣的經曆,能嫁給沈拙言,在世俗的眼中,的確是吳婉高攀了。
吳婉與徐盈玉早就交情不錯,親自上門,拜訪過徐夫人與徐老夫人,便與徐盈玉去了徐盈玉的閨房說話兒。
荷花兒上了茶便退下了,徐盈玉笑,“妹妹大婚,我還沒恭喜妹妹呢。”
“姐姐就不要拿我打趣了。”吳婉心願得償,她自從經了陸老八之事,原是立誌終身不嫁的,奈何碰到沈拙言端方君子,怎能不動心意?大婚半年,吳婉隻覺得日子飛快,再沒有半點兒不順心之事,就是臉色也較以往紅潤許多,少婦風情初顯。吳婉自袖中將林永裳的信取出來,放到徐盈玉手裡,輕聲笑道,“是舅舅讓我轉交給姐姐的。”
見林永裳要經吳婉的手將信給自己,徐盈玉頗有些嗔怪道,“也不知道林大人有什麼事,直接寄到我家來是一樣的。”
“怎麼能一樣呢。”吳婉溫聲為林永裳說話兒道,“若經奴仆之手,這些人嘴碎,未免不妥。”若是寄給徐相,這信能不能到徐盈玉手裡還真要兩說。吳婉自來精明,頗能理解林永裳的難處。林永裳與沈拙言有大恩,再者,吳婉與徐盈玉皆是聰慧無比的女子,更透脾氣。吳婉自是希望林永裳娶了徐盈玉這樣知書識理的女子為妻,日後總好相處。否則,若是什麼彆扭挑剔的閨秀,還有範沈氏那裡,以後為難的事怕要更多。所以,吳婉也樂得為他們牽橋搭線。
雖然林永裳官職本事沒的說,與徐盈玉實在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天上一對,地下一雙。但是,有淮揚徐家之事在前,即便徐相也不可能就這樣任由兩人大大方方的來往。
徐盈玉也猜透了林永裳所慮,便不再多說,隻管拉著吳婉說話兒,並不著急看信。
直到吳婉告辭,徐盈玉將人送走,這才把信拆開細閱。
林永裳的信完全與先前的悶騷大為不同,其言語之溫柔,行文之深情,完全一副情聖情懷。這樣你來我往的,直到過年,徐叁方知曉女兒與林永裳通信之事。
徐叁憋了一肚子的火氣,不好在女兒麵前發脾氣,隻管一個人在書房裡大罵林永裳奸滑。
徐秉堂聞了風聲,正好經過,抬腳進去安慰老爹,“先前曾靜,爹您嫌他又笨又呆,不識時務,不懂恩情。如今林大人,沒追求姐姐時,您誇人家百年難得一見的俊才。如今又罵人家奸滑。莫不是老丈人都像爹您這樣?”
徐叁直接把人踹出門去,狗兒子,生養來除了氣人,有什麼用處?
徐秉堂要走,徐叁在其背後遠遠叮囑,“嘴放嚴點兒,彆到處亂說。傳出一星半點兒,打斷你的狗腿,撕爛你的狗嘴。”
徐秉堂隨口應兩聲。
徐叁抓緊時間給女兒騎驢找馬,將朝中未婚才俊一個個的扒拉個遍,遂將目光放到如今新的大同將軍宋遙身上。
先前徐叁就頗為看好宋遙,如今宋遙更是少年高官,前途無量。徐叁看的頗為滿意,決心要招宋遙做女婿。
話說這一年,明湛將大同、宣府、巡東、甘肅,西北防線四位將軍召回帝都,進行明湛登基後的第一次陛見。
大同與其他三地不一樣,先前的大同將軍被副將楊宇同謀殺,僅剩的三萬大同軍與自甘肅調撥的兩萬甘肅軍組成新的大同軍。
明湛直接任命宋遙為大同將軍,儘管幾乎沒人讚同,但是明湛堅持,朝臣也沒法子,隻得看著乳臭未乾的小兒上位。
宋遙改寫了大鳳朝曆史上武將升遷的神跡,哪怕西靖伯霍遠山因為殺韃靼人有功,被封伯爵,其實官階卻沒什麼變動,不比宋遙一步登天。
像宋遙,由武狀元賜五品前鋒之銜兒,因活捉哈木爾,再由五品升至從三品副將。如今由從三品再遷為正三品,暫代大同將軍一職。這一係列的升遷,僅僅用了半年的時間。明湛若是執拗起來,哪怕你李平舟撞牆都沒用。
但是,明湛也不能真叫李相去撞牆,他於宋遙的事務上做了妥協。
接理,這四位將軍均為正一品武官。
但是由於宋遙資曆實在太淺,朝中反對聲極大,明湛隻好將他由從三品升至正三品,並且是暫代大同將軍一職,待來日宋遙立下功績,以軍功服人,自然可正位大同守將一職。
徐叁先前就瞧中了宋遙,小夥子人生的俊俏,又有本事。雖無家業,可徐叁真不大看中這個,就拿徐叁自己來說,他初來帝都不過是五品翰林,且一熬多年,現在的家業都是他憑本事掙的。
大丈夫有本事在身,還愁家業不成?
宋遙再回帝都,依舊寡言鮮語,渾身上下帶著凜凜的殺伐之氣,迫人至極。
明湛與平陽侯先前在鳳家兄弟綁架案中合作過,如今再見,亦有默契。對於平陽侯,明湛登基是最好的選擇。畢竟先前幾個皇子,他沒交情。與明湛,雖然交情也淺,但是曾經也算有過合作。他對於明湛的本事,還是很服氣的。再者,人家平陽侯與阮鴻飛有交情。
現在阮鴻飛亦不可同日而語了,神啊鬼兒的弄了個杜若國主,平陽侯隻好裝不認識他。
平陽侯此次回帝都,另有事情要說,他道,“陛下,臣如今五十有九,過了這個年頭兒,就六十了。不瞞陛下,臣征戰半生,傷痛頗多,如今體力難支,怕是不能再為陛下繼續效力了。請陛下準臣辭官,回帝都休養吧?”
明湛心下頗驚,老頭兒怎麼一回來就要請辭呢。不僅明湛意外,就是宣府將軍劉易山與遼東將軍方漸東亦露出詫異神色,宋遙也麵無表情的瞥了平陽侯一眼,隻管正襟危坐聽下文兒。明湛當下拒絕,溫聲道,“平陽侯何出此言,朕觀古書,昔日春秋時,廉頗七十八歲猶能率兵大破燕軍;西漢李廣六十七歲戰漠北討匈奴。如今朕看平陽侯也是老當益壯,談何辭官休養呢?朕不允。”
平陽侯沉聲正色道,“臣並非虛言,如今子孫皆已長成,臣想著為國征伐多年,臣與老妻,一並回來,含頤弄孫,亦是快活。”
明湛想一想,忽地笑了,“朕心裡倒有一個計劃,如今老將軍回來了,正好與你商議一番。辭官之事,以後再說。來,你們在西北,兢兢業業,現在回來了,也嘗一嘗朕這裡的美酒。”
宴會再次恢複笑語歡顏,隻是各人心裡終究多了些什麼。
這些將領回到帝都,自然有孝敬奉上。
明湛知道這是古來的規矩了,一一笑納。
馬維與平陽侯商議之後,表示皇帝陛下頗喜吃涮鍋子,於是除了各樣寶物,又帶了十幾頭陝甘的羊來。明湛吃過之後,搔一搔頭,寫了幅手書賜下,上麵幾個蹩腳大字天上龍肉,地下羊肉。
阮鴻飛唇角抽了又抽,恨不能一巴掌抽死明湛,罵他道,“你腔子上長的是屁股吧!”拍著他的屁股道,“這才是龍肉呢,蠢才!”
明湛扭了兩個,妖羞的挑個媚眼兒,捏個蘭花兒指,羞答答的惡心阮鴻飛,“表摸朕的龍屁啦。”
阮鴻飛險些把晚飯吐出來,明湛撕了這幅手書,另寫一幅天下第一羊。
然後命人快馬送回甘肅。
再者,明湛親筆寫了一篇讚美陝甘羊肉之鮮嫩美味的文章刊在皇家報刊,由於這是帝王親筆,自然放在第一版最顯眼的地方。
上有所好,下必興之。
雖然如今是戰後第一個新年,百姓苦,權貴卻不一定苦。聽著皇帝陛下讚美西北羊,有條件的人家兒不論多麼艱難,都要嘗一嘗這被萬歲爺形容的天上有地下無的無西羊。更有目光敏銳的商家,馬上派夥計去西北收購西北羊的。
一時之間,西北羊的聲名大噪。
明湛的神奇之處,阮鴻飛算是領略了。
這年頭兒,人們隻知穿羊皮襖,坐羊皮墊子,鋪羊皮褥子,至於其他的,如紡毛線織毛衣,這個就不知道的。
明湛雖然不知道毛線是怎麼紡出來的,但是,他早早找了內務府的工匠來指點著,怎樣薅羊毛,洗羊毛,用搖車弄成毛條兒,搖成紗,再染色合股兒。明湛連說再比劃,便有巧有的織工,紡出了毛線了。
雖然初品很糙,且紮人。明湛讓他們想法子洗軟,反正明湛不曉得內務府用了什麼法子,總歸明湛是收到了柔軟的毛線。
明湛是個神人。
他直接打了條羊毛圍巾送給阮鴻飛當新年禮物。
把阮鴻飛給驚歎的,久久合不攏嘴,良久才能揉著一臉等待被誇獎被崇拜的明小胖的大頭感歎一聲,“胖啊,知道你賢惠。卻不知道你賢惠至此啊。”
明湛手腳很快,他也隻記得最簡單的元寶針。
待圍巾打好,給阮鴻飛脖子裡掛上圍幾圈兒。
明湛笑嬉嬉的問他,“暖和嗎?”
阮鴻飛點頭,“很好。”他本就不冷,再說了,就是平白的鬆江布裹上這幾層,也得覺得暖和。
對於明湛的心意,阮鴻飛非常感動。明湛現在並不是什麼成天沒事兒乾的人,他是帝國的皇帝,還親自做了女紅送他。多麼珍貴。
但是,阮鴻飛除了感動,心中也升出許多疑慮。
阮鴻飛是何等精細之人,他馬上就察覺了明湛的破綻。到了晚上,把明小胖壓了又壓,洗過澡才開始審訊。
“來,給我說實話,你到底是什麼人?”
明湛正撅屁股趴床上呢,聽阮鴻飛這話,扭過臉瞪他一眼,“啥啊!天天在一塊兒,你不知道我是什麼人?我是你相公,你家男人!”對於阮鴻飛誇他“賢惠”的事兒,明湛相當不爽。一個老爺們兒,被愛人誇“賢惠”難道是好話嗎?
阮鴻飛色唇淺笑,湊下去伏明湛的耳際輕咬了兩口,成功的看到明湛一哆嗦,阮鴻飛低語道,“你少糊弄我,你啥德行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又不是女人,你怎麼會織這東西的?彆跟我說你平日裡就愛好女紅來著。”
“不告訴你。”明湛側身,阮鴻飛摟他在懷裡,一手還揉著明湛的屁股,卻不肯輕易罷休,“胖,我看你頗多可疑之處哪。”
“可疑個屁。”明湛也不知道要怎麼跟阮鴻飛說。
“要不是咱倆天天在成塊兒,我都得懷疑,你是不是被人換了。”
明湛趴阮鴻飛身上,想了想,便悄悄的把自己的來曆與阮鴻飛說了,阮鴻飛向來以為自身經曆已夠離奇,不想強中更有強中手,明小胖這不顯山不露水的東西,竟然記得自己的前世。
在阮鴻飛的理解中,那就是明湛的前世。
阮鴻飛的唇角抽了抽,問明湛,“你前世不會是個女的吧?要不怎麼會織這些東西?”
“你才是女的呢。”明湛握住小小飛,捏一下,“老子可是純爺們兒,你眼瘸了。”明湛生怕給阮鴻飛小瞧,便將自己前世世界種種好處與阮鴻飛細細描繪了一番。
阮鴻飛興致極高,聽的認真,最後唏噓道,“人坐著東西就能往天上飛,豈不是如傳說中的神仙一樣了。”
看他家飛飛的樣子哦,真跟土鱉一樣,明湛心中得意,搖晃著腦袋道,“差不多吧。我就是神仙轉世呢,飛飛,你說你多大的造化啊,能跟神仙xxoo。”
阮鴻飛瞥明湛一眼,歎道,“若是神仙都像你一樣,做神仙也不什麼趣味兒了。”自聽了聽湛的吹牛,阮鴻飛對於問道成仙一事徹底死了心。
這胖子算啥神仙啊,首選,色的不行,簡直是小色胚一下。人家都說美若天仙,神仙必定是美的,可是看明小胖這不開眼的模樣,估計也是個落魄神仙,娶不上媳婦兒,饑渴的不成了。
其次,貪財貪吃。
若說明小胖是神仙,神仙啥沒有啊,點石成金,這都是神仙的法術。可明小胖完全一副八輩子沒見過錢的樣子,見錢眼開,還摳門兒的不成。再者,神仙界什麼瓊漿玉露山珍海味沒有呢,明小胖卻似八輩子沒吃過飽飯一樣……
還有明小胖這手藝。
阮鴻飛已經確定,或者明小胖去過神仙界,不過,這小子定不是神仙,或者隻是神仙驅使的侍童呢。可就算是侍童,似明小胖這樣不開眼的都不多見。
對於明小胖到底是不是神仙一事,阮鴻飛持懷疑態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