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溶魅讓你去接白漣舟那孩子,為什麼拒絕?”奎恩主動挑起話題,問道。
“沒必要罷了。”
作為一位父親,元晝明顯對於年輕一輩的伎倆陰謀看不上眼。他不願承認自己當時低看了白漣舟一眼,此時又有意拉攏,麵子上有點過意不去。
奎恩嗬嗬笑著,對他的表態不做態度。
“這孩子一年來也沒做什麼錯事。”元晝歎息著,“前輩瞞著我便罷了,彆讓溶魅瞞著我,我們父子之間,本不該有這樣的隔閡。”
奎恩的嗓音有些低沉,輕聲道“好了,可以鬆手了。”
元晝一愣,看著那尚未打磨到完美的弓頭,疑惑問道“已經完成了?”
“沒必要完成。”奎恩張開手臂試了試,繼續說道“它是一張弓,沒必要總是揪著一個角落不放,最重要的還是……能射箭。”
說罷,他將木弓放在一旁,轉身正視著元晝,又道“懂得適可而止,做手藝活才不會累。”
元晝知道他這是在借這把短弓敲打自己,一把他瞧不上的弓都沒必要打磨到完美,更何況是他自己最成器的後輩,最放在心上的兒子。聽到這話,他不免愣了愣神,笑道“是了,前輩也該讓我去琢磨琢磨白漣舟那小子,他的靈術還尚需精進。”
奎恩其實一直因為白漣舟的事對元晝頗有微詞。占星師們做事,講求的就是個未雨綢繆,一旦他們的動作慢了,也就失去了自身的優勢。涉及到預判,他們不願與人共事,無論再怎麼互通有無,彆人也總是比他們慢半拍。
起初,溶魅來到奎恩長老身邊的時候還隻是一個三四歲的小孩,但占星之力加持之下,懂的事情比彆人多得多。奎恩見這孩子天賦異稟,是個可塑之才,於是思量周全,在全聖朗德爾城的靈術師中選擇了元晝。
選擇他,不僅僅是因為其幻術族族長的身份夠高,權力夠大,更是因為他的恐怖靈能——掌控時間。
人人都忌憚這項靈能,所以與之對應,它也能保護好溶魅的安全。
有幻術族撐腰,又有奎恩長老親自舉薦的關係,溶魅輕而易舉做了靈使,而後接替前任族長,十七歲便成為新一任占星族族長。
如今,溶魅做族長已經有七年時間,自然會對元晝的乾預大為不滿。在白漣舟的事情上,二人的矛盾達到了頂峰。
沉默了半晌,奎恩對麵前滿目陰鷙的元晝說道“沉住氣呀,他是你最心疼的義子、徒弟,難道就不是我最在乎的孩子了嗎?將心比心,哪個師父不疼徒弟。”
元晝表情有些鬱悶,冷冷說道“黑夜神之力一直被封印在極北邊未探索的領域,數百年以來無聲無息,如今暴動,我們絕對不能做第一個出頭的人。”
旋即他壓低了聲音,說道“白漣舟太危險,他若是第一個出來做光明神的繼承者,所有人的視線都會被吸引到這裡來。”
奎恩微抿著嘴唇,沉聲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起先在薩魯鎮的時候,他還自稱是鎮世決之主呢。”元晝眼神中的異樣神色愈發強烈了,“前輩,我必須提醒你一聲,就算溶魅藏得再深,白漣舟在他身邊終究是個禍患,一年以來,他一個人便能牽連這麼多勢力,將來萬一出事,這小子脫不了乾係。”
奎恩輕輕歎了口氣,用力撐著拐杖站起來,說道“你說的情況……罷了。”
“請您言明!”
“縱使我和溶魅能掌握這大陸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秘密,你也要將那剩下百分之一考慮進去……那些無法窺探的東西,就在這小子身上。”
元晝略有錯愕,豁然抬首。
難道這算是點名了……占星族要保住白漣舟的命?
“他若成了統域之主,不是你我能輕易控製得了的!”
奎恩緩慢回過頭,聲音輕鬆且隨意地說道“元晝,你有沒有想過一陣可能,假如溶魅在告訴你這件事情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對策呢?他可能隻是想借你的名義,將這件事轉述給白漣舟罷了。”
元晝心頭再次震驚,但旋即臉上便露出一抹無奈,點了點頭說道“他最好彆有什麼小動作……”
奎恩嗬嗬一笑,說道“起先我是覺得,鎮世決之主向來神秘,白漣舟不敢輕易冒險。不過後來想了想,冒險點也不見得一點好處都沒有,棋行險招,才能出奇製勝。他在占星族和靈族手上捏得死死的,翻不起什麼浪。”
不等元晝細思,老者又淡淡開口說道“你更要好好教他,新兵營裡需要他攪出點動靜來,這對我們有利。”
元晝默默點頭。
“你的心,好好揣在肚子裡吧。”小屋的木門吱嘎一聲開了,溶魅站在門口,朗聲對義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