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大大方方的告訴她“殿下即將動身巡視邊界,這個年未必在王城過,所以新年朝賀一概取消。”
伯夫人總覺得這幾句話裡有著不同的含意,讓她愉悅的像小鳥在飛,可是字麵的意思沉甸甸,壓沉她的麵容,頹然像擊垮一切的天災,把魯王這個大災星引到她的心頭。
她急切的問出來是否與這位殿下有關,長安給以肯定的回答,殿下器重的小廝是個忙人,從伯夫人忽高忽低的語聲裡聽出她的擔憂,丟下幾句解釋也就離開,留下承平伯夫人僵站在屏風的後麵,雙手捂在臉上感受那深深的無力感。
她穩住家業,她熬走丁氏,她得到子嗣,還有枕邊人們由衷羨慕的眼光,可是,魯王殿下這懸掛的刀尖還在原地不動。
如果是個男人,伯夫人也就跟隨殿下前往,刀對刀來槍對槍,可她是個女人,隻能目送殿下離開,再就獨自在房裡驚恐和憂愁。
新到的小毛頭哇的大哭起來,九個月的他離不開原來的奶娘,再加上伯府裡現請的奶娘,秦氏帶著一堆有經驗的媽媽們圍得密不透風,嘹亮的哭聲像勝利前的號角聲,伯夫人被迫從煩惱中走出,抱上小毛頭哄會兒,看著原來的奶娘喂完他,小毛頭淚兮兮的這才有點老實。
伯夫人悄聲的自語道“你這麼小也會認生啊,我也認生可怎麼辦,咱們不要其它的殿下,隻要現在的這位殿下好不好。”
都是殿下卻天壤之彆,魯王殿下除去害人就是害人,晉王殿下卻一次又一次給伯府生路,承平伯夫人打死也不要其它的殿下,哪怕周王、楚王等等,隻怕也是魯王一流。
夜晚給承平伯上香,告訴他新到小毛頭的一切事跡,再就拜請他在天有靈保佑晉王殿下大勝魯王,屢屢大勝魯王,和秦氏回房的路上,伯夫人也知道長安的話帶給她不同的感覺是什麼,她想到下午沒說取消新年朝賀這就說出來,秦氏道“就算有朝賀,咱們家守孝,夫人也未必能去。”
伯夫人很快暈生雙頰,幸福感再次襲來“我能參加新年朝賀嗎,哦是了,我是命婦。”
第二天一早,五更前城門破例的打開,梁仁一馬當先躍出王城,仿佛有感悟般的回首,該安排的都安排好,應該沒有什麼可牽掛的,可有一絲摸不著看不到的係在他的眉頭心頭上,讓他情不自禁的再次推敲。
也不難推敲,一想就到,殿下恍然大悟,承平伯夫人和邊界一樣是魯王針對自己的手段,邊界的安危需要巡邏,伯夫人的安危需要安慰,她必須打起精神抖起膽量,籬牢犬不入。
本想在新年朝賀召見她,未亡人肯不肯來由她自己決定,如果她不來再想其它的辦法見麵,可現在辦不到,等自己凱旋回來再說不遲,一帶馬韁梁仁縱馬狂奔而出,風雪撲麵瞬間加速成耳側的咆哮,梁仁不為所動隻守住腦海裡兩個大字凱旋!
我當凱旋,守住南興,守住這裡所有的臣民。
一夜的北風吹遍全城,承平伯夫人在所有人的心中變個模樣,喬夫人用茫然做為對此事的回應,沒精打采歪在軟榻,麵容斜斜望向房梁,感覺有什麼凝聚而又逝去。
好在凝聚的快,而逝去的慢,有點兒什麼要破土而出。
母親母親的呼喊聲出來,兩個嬌俏的姑娘奔走著進來,帶著的嬌嗔填滿房間不說,喬夫人有窒息之感。
她頭痛的道“就要過年事情多,有話趕緊的說。”
這是她的兩個嬌姑娘,也是喬府最小的兩個女兒,有七個兒女的喬家,六姑娘和七姑娘相差一年,都是喬夫人所出。
也許給喬夫人帶來臉麵上的榮耀,可惱火的事情和榮耀時常持平,在姑娘們長大後把榮耀壓倒。
六姑娘抱著她的手臂,說新年的衣裳她沒有花佩,七姑娘扯著她的衣角,問珍珠串兒翡翠簪子哪天送來,倘若送晚親戚家的姑娘認為她不受寵愛。
新年對於喬家是場災難,見客會友的頻繁導致索取衣物裝飾的頻繁,喬夫人破費私房換得兩個姑娘滿意,重回她獨自沉浸的時刻,她就想呆著,什麼也不想做,年青時姨娘們就插手家務,喬夫人把穩對牌不放大銀子離手,小的懶得過問。
過日子不需要過於細致,喬夫人這樣安慰自己,也這樣安慰自己的生活。
如果不想承平伯夫人的話,這句話是難得糊塗的另一個版本,但今天顯然不行,承平伯府抱養遠親林家的男丁傳遍全城。
喬夫人承認自己看不懂這個小姑娘,不是指她的六姑娘七姑娘,是十六歲的承平伯夫人,承平伯去世的時候,喬夫人並不關注與她,雜貨店的姑娘進個花轎再出來,就和包括她在內的南興世家平起平坐,誥命到手就淩駕於南興世家之上。
拜老洪王所賜,南興世家裡大過伯夫人的,死的死逃的逃,一場洗劫摘去的基本個高的,林老爺脫穎而出,帶契的喬老爺等人也榮登一層,繼任林夫人尤桐花也隻得水漲船高。
喬夫人怔忡著,她死了丈夫,青春秀貌,難道不應該養男人嗎?怎麼養起彆人的孩子來,一時興起雖然博臉麵,等到她再嫁時就知道礙眼,這可憐的孩子,喬夫人這樣想著。
丫頭們通報過後,女眷小圈子成員,範夫人、吳夫人和馮夫人進入房中,其中吳夫人和馮夫人滿麵紅光,笑道“我們老爺說的沒錯吧,承平伯夫人是個可以親近的人,雖說出身低,可咱們女人憑的是外麵老爺掙衣冠,誌向高就成。”
隨著這句話,流水般的片段從喬夫人腦海掠過,年青的她誌向於賢惠的主母,喬老爺左瞞右哄,對姨娘寵愛又流連正妻,就看誰的手段高,喬夫人大度的退讓再退讓,因為她不是紅街的魁首,玩不出姨娘們的花樣,直到長子出生次子出生,她在娘家恨鐵不成鋼的點撥中清醒,急忙忙生下老三,三個孩子出世以後,就是喬老爺也發現有什麼跟不上節奏,喬家身為世家的節奏。
喬老爺的彌補在六姑娘七姑娘都是夫人所出,可是喬夫人心灰意冷,老大和老二不學好,把老三迫不及待的也帶壞,她的誌向摧毀在喬三爺成長的歲月裡,碎成渣化成風。
回想到這裡,心中那點聚焦的熱度熄滅,悄悄的平複到無有。
直到馮夫人的話出來,才讓喬夫人有點頭的衝動,馮良邦夫人笑道“南興世家一直有來有往,伯夫人寡居咱們還沒有照顧過,正好,借她收養孩子的事情看看,她是真心的守著承平伯靈位過日子,還是裝模作樣的糊弄全南興的人。”
範夫人一直不服氣,聽到這是還是駁斥“養個孩子就成貞節烈女,你們可彆忘記她才十六歲!我娘家今年成親的姑娘都是十六歲,剛剛嘗到魚水之歡。”
這就世家中的一個側寫,像範夫人這種說話口沒遮攔的隨時都有,喬夫人一笑,吳夫人斜一眼,馮夫人錯愕的回話“你說的是,可承平伯夫人也是今年剛成親,她命苦伯爺當年就西去。”
範夫人無話可說,馮夫人不想就此事再做爭執,說到晉王殿下離開王城的事情,要打仗嗎?女眷們都會發出驚嚇的聲音,範夫人也不例外,她熱烈的說著自己知道的內幕消息,最後大家齊祝晉王殿下凱旋而歸。
雖然這種情況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