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伯夫人沒來由的心頭一酸,所有的強硬護盾在聽到殿下聲音以後瓦解,她流露出蒼白無力的那麵,她還算得上是個孩子,有時她需要彆人為依靠。
這心酸變成行動就是恭恭敬敬,不敢抬頭的跟著永守的衣角起身進來,大書案的腳能看到時,永守停下來,承平伯夫人重新跪下,她看見永守後退,退到一旁或者退出房門。
她沒有多想,委屈莫明堆積磊疊的越來越高,占據她全部的心神,梁仁的話出來,她就一個字不落的刻在心上。
“夫人,你太不小心了。”梁仁溫聲地責備,他聽到孩子離世就覺得有貓膩,這裡麵有鬼。
共鳴的強大力量讓承平伯夫人滴下淚水,被麵紗迅速吸走,帶來的安慰感不會被麵紗吸走,它滾燙的熨貼著主人受到的傷害,承平伯夫人應聲抬起麵容,覺得強大重新回來。
回話聲因此鏗鏘有力“是,殿下,我不會讓他們得逞。”
梁仁笑容加深“要本王做什麼?”
“等我想到就來告訴殿下,現在還不知道明天什麼樣兒,後天又是怎樣,反正狼來有刀,虎來我打,他們彆想讓我輸。”承平伯夫人十足的底氣也恢複十成。
梁仁徹底放心,這個時候矛盾感油然而出,他還想同她說說話,該交待的已說完,不知道下麵說什麼,可不知道說什麼呢,又有千言萬語湧咽喉。
可最終還是搜索不出來哪句合適,無奈的放棄“去用宴吧,愛什麼就告訴侍候的人。”
“多謝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承平伯夫人這會兒想到承平伯教過的奉迎話,嬌柔宛轉的說過就退出來,秦氏會合她一同出書房,梅林還是那個梅林,帶路的永守還是小心侍奉,伯夫人的麵容越來越難堪。
她年邁的丈夫決定請誥封時,在她的禮儀上麵狠下一番功夫,可伯夫人偏偏還是忘記,殿下不允許她抬頭的時候,不能直視貴人。
承平伯夫人黑著臉穿過梅林,哪怕永守腳步放慢也全無賞梅的心情,她居然失禮了,估計喬夫人等知道,用宴的時候會笑話自己,她並非閉門不出的未亡人,官眷們肆無忌憚的談論還是會傳到她的耳朵裡。
急忙忙打迭起一堆回應的話,女人對嘴的事兒,怎麼尖酸怎麼來,這對伯夫人不難,把對方想成丁氏就成。
安席以後,伯夫人和秦氏相視而笑,沒有彆人,整個的席麵沒有任何官眷,她坐首位,旁邊就是秦氏,麵對滿桌子香味撲鼻到食指大動的菜肴,還有視線前無處不在的雪景裡,盛放著奇花異卉。
晉王府的前身,老洪王府被洗的像張白紙,可是不包括爛草根子枯樹枝,也不包括院牆上的舊瓦舊磚頭。
令文聽雨心動的瓦當就留下來,特彆移植的,在雪中也能開花的名貴花草也留下來,有句話說的好,隻有花開的季節才知道它是什麼,其它的季節裡清一色小草舊根。
吃飯的時候無法佩戴麵紗,窺視的永守看得到伯夫人欣然的神情,他滿意的回來稟告梁仁,梁仁滿意的點著頭,輕聲道“可憐,她才十六歲,就遇到這麼多的事情。”
殿下的十六歲仿佛是上輩子,當時他剛到南興,為沒錢焦頭爛額,為魯王咄咄逼人苦惱不已,為收攏世家成夜的睡不好覺,偏生他今年揚眉吐氣,回想自己的十六歲就是隔世。
一頓好的酒菜可以壯英雄膽,一次好的晉見可以飛黃騰達,承平伯夫人不是男兒,她不需要英雄膽,也不要官場亨通,她獲得的是源源不斷的自信。
回到家中就讓人請來林海等遠親,宋氏哭哭啼啼的見麵還是那句話“要為我兒守七七四十九天,為他請封世子,按伯世子的規矩安葬。”
換成沒去晉王府以前,伯夫人能頭痛的想暴吵一架拉倒,把人一攆,大門一關,你們罵到天荒地老能奈我何,可是現在她從容的周旋“你也說到伯世子的規矩,你應當知道伯世子請封也有規矩,這小小的孩子還差幾天才一周歲,即使請封上去,也看不出像個世子,要我說這沒趣不討也罷。”
宋氏瘋瘋顛顛“誰說沒趣,敢情他的兒子不會死是怎麼著。”
伯夫人笑了。
宋氏和遠親們如遭雷擊,他們叫起來“你居然笑,你居然還敢笑?”
林海大怒站起“你居喪的人家怎麼敢笑!”
伯夫人還是沒有動怒,更加好笑的神情,慢條斯理的道“這伯府我當家,我請遠親們到來,我不笑難道還衝著你們哭?你們把晦氣帶來了不成。再說我笑為什麼,還不是堂弟妹你有意逗樂,我倒是想問問,小毛頭難道不是你親生的,他還沒安葬呢,你這生他的人倒可笑起來,還引著我笑?”
鎮定永遠是對自己最好的方式,向對方最震懾的一種,林海品味著話中意思不知道怎麼接,宋氏更是傻眼,分辨的也呆呆“我,我沒有逗笑啊。”
伯夫人淡淡“那你就是存心詛咒老爺們,堂弟妹你剛剛說負責請封的大人家裡死兒子。”
她今年十六,可是承平伯年過六十,所以喊宋氏一聲弟妹。
宋氏聽完跳起來“我沒有說,你這克丈夫又克兒子的人胡說”
秦氏怒的眼睛通紅“你才克夫克子!誰知道你們送孩子來的時候,是不是生病!”
伯夫人哦上一聲,還是沒有動怒,她抬起一隻手,秦氏閉上嘴,宋氏也下意識的停上一停,等到宋氏納悶自己為什麼要停下來,伯夫人的話到耳中。
“弟妹,這麼說你們不想再過繼給我,那麼咱們不必再談。”
沒等伯夫人作勢要走,遠親們個個著急,一個老者拿著拐杖打在宋氏身上,罵道“你胡說什麼!伯夫人怎麼會克夫克子,小毛頭明明是水土不服得了病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