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正殿大梁有年翻修時,架上一根古董木頭蔡謙覺得這句不真實,木頭年歲久了不蟲蛀也腐朽,這僅是說明老洪王殿下的貪財。
換成西昌周王府上,西鹹魯王府上,翻修府第首選新磚新瓦,名貴的未必就是古董,新磚瓦也可以燒製的名貴價高。
而恰好承平伯府曾在商會上賣出一塊瓦當,購買人是文聽雨。
既然文聽雨購買過一塊,商認寶手裡又有一塊,應該有兩塊瓦當出現才對,但文聽雨出獄空手回歸,隻有商認寶抱著一塊瓦當入獄又出獄,想到這裡時蔡謙往往笑笑,其實隻有這一塊瓦當吧,晉王收走又拿出來,有個大膽又一定要和文聽雨作對的商人辦了這個劫案,收起文家珍藏的古董。
為什麼是商人呢?
商人的談吐才能讓商認寶不起疑心,換成來個南興公差說他和文聽雨有交情,商認寶能信才怪。
蔡謙一開始懷疑是晉王手下的走私商人,後來他不是和禦史丁烏全成為共犯,本著巡查禦史當什麼都了然與心,蔡謙當然不放過丁烏全,把魯王指使文聽雨在南興王城的行徑問了個明白。
聽到文聽雨弄鬼,丁烏全配合他前往伯府搜索雞時,蔡謙一聽就怒在心頭,那賣雞的要被你們冤枉死了,帝王將相萬骨枯也不帶這樣行事的,蔡謙很容易的就知道林鵬是那個賣雞的,丁烏全說他帶著成大船的雞,往碼頭上問問就清楚。
又有良城大貝爺風頭強健,找到林鵬像是毫無困難,特彆大貝爺“方”蔡大人,殺張彙青那天,一早蔡謙就是遇到大貝爺,才“背”的沒了邊,在情勢所迫下保命為上,強迫丁烏全一同殺死張彙青。
也因此從丁烏全嘴裡問出好些話。
晉王的走私商人依然可能出現,畢竟真是林鵬也沒可能一個人帶走整個車隊,蔡謙打算慢悠悠的再查一查,如果很想弄明白,帶來商認寶認認林鵬及他那個能說會騙的表弟。
他不著急的原因,在自己的把柄落到晉王手裡時,隻想也握個晉王的把柄,第二就是交給商認寶瓦當的人也許是林鵬找來的商人,這就沒法結案。
整個劫案到此基本清楚,承平伯府或許收到好處,卻肯定不是主犯,先入為主是每個人的通病,蔡謙也認為雜貨店的姑娘沒劫道的狠勁,高勁衝動十足的結果隻能把上官害死,自己和丁烏全。
蔡謙取出筆墨鋪開紙,丁烏全閒著可不行,給他找點事情做,比如把高勁調到彆的案件裡去,也許是全國最大的走私販周王,他比魯王梁廓走私還要嚴重。
邊境線最長的西昌有好些年受到朝廷有關銅鐵的克扣,關城同時最多的周王殿下依然載歌載舞的過著,大量銅鐵、兵器和盔甲從戰場上來這種說法,糊弄京裡可以,蔡謙不信,仗打輸你還丟東西呢。
他下筆如飛,這累贅在西鹹也還是危險,把他遠遠甩開。
雪空下的夜晚仿佛墨汁,風雲裡黑的一成不變,哄的大笑聲裡,商會走出浩蕩人流,承平伯夫人也自她起坐的房間往內宅去,不忘體貼的吩咐家人送客關門就回房歇息,茶具桌椅這些可以明天收拾,因三晚熬到天明,從明天開始除去廚房、灑掃、算賬和妻妾貼身的丫頭這些一定要當差的,家下人等大睡數日。
老妾去年得病嚇壞伯夫人,昨天就攆她回房早睡,又和魯王殿下明裡暗裡的過過招,又盤算林鵬明天就動身前往西鹹,伯夫人也累極,讓茶香送客,林德稍後一一檢查各個門戶。
能勞動伯夫人身邊丫頭的客人是林鵬,角門外麵和茶香道彆,林鵬特彆滿意,這個宏偉的府第給他穩定的財路,還一再救他的性命。
和他一同出來的人,如周大貝他們也特彆滿意,周大貝等滿意不外乎林鵬答應合夥販鹽,走出山溝的土財主們屢屢碰壁,眼光還是有的,抓住可靠的人和機會就不放鬆,林鵬的腦袋後麵懸著刀,他心急啊,他說今晚不去紅街鬨騰,定好的席麵讓給熟悉的商人吃也罷,這就補眠,午飯大吃一餐即往西鹹。
周大貝、李元寶、姚福星翹起大拇指“經商乾練吃苦耐勞,跟著你沒有跟錯。”認為這就帶他們掙錢,都有感激。
山貨永遠是秋冬商會上搶手貨,他們的山貨不愁賣,和去年一樣貨物太多,交貨需要點好幾天,都拜托給周大珍老爺子,如果老頭兒忙不過來,還有林娘子和三娘子。
周大珍也翹起大拇指,這兩年沒有虧隻有賺,林鵬這又帶著兒子奔新的生意,這老爺子也感激。
他帶來幾個年紀的人羨慕萬分,曾老爺子進入伯府角門後,舊病根奇跡般的消失,他也嚷著明年弄些貨來發賣,這裡好啊。
侯三得到嶽父秦老東家另眼相看,這個女婿雖混到三十歲,卻也混出一些可靠的關係,像伯府響當當的府第,像周大貝、李元寶、姚福星同他勾肩搭背,這全是家底雄厚的正經生意人,秦老東家得知侯三不休息明天就要上路,白天抓住他絮叨半天的生意經,因耽誤侯三在紅街掙錢,侯三很不高興。
看上去他們都喜歡,王發財在一旁麵如鍋底,他的貨物發賣後賺錢讓李元寶、姚福星內心不平,可轉天就變成王發財內心不平,這些人談論的火熱,想來隻能為生意,可是他一湊上去就大家閉嘴,他像是塊冰生生熄滅熱烈的氣氛。
“好吧,你們不帶我,你們敢不帶上我,明年我”王發財追在李元寶後麵發狠。
李元寶回身喃喃“你想怎麼著?明年你不來了是嗎?哎,明年我還不想帶你呢,收你八萬兩銀子送你年年都掙錢,你以為這是虧本生意我不知道?”
王發財語塞,但不解恨還是大事情,他追上林鵬“紅街最好的小娘皮,我請你。”
林鵬擺手“來不了。”
王發財又攆上侯三“老哥,紅街最好的酒菜,我請你。”
“兄弟我前年成親,放過我吧,身子骨兒不行了。”侯三還是去年這句,唯一的區彆就是去年拿出來用,說的是“我成親有一年”,今年變成“成親有兩年”。
林娘子和三娘子也在這裡,聞言一起啐他,不過侯三肯老實回家,三娘子倒也默認他的推辭。
王發財又揪住周大珍和秦老東家“老爺子,老爺子,咱們昨天紅街散的,今兒還是紅街去呐。”
周大珍和秦老東家發出大笑“你們年青人去逛呐,我們湊個熱鬨,我們上了年紀其實更跟不上啊。”
周大貝嫌他鬨騰“走了走了,再不睡我明兒可起不來。”李元寶和姚福星跟著嚷,王發財氣的原地站著跺腳“你們,你們撇下我了,我記著這仇,你們三家的山頭我要定了!”
李元寶回身冷笑“我早就明白!八萬你掏的痛快,你想我家的山頭呢!”扮個大鬼臉兒“你指望我騙你就好索賠,哎哎哎,”吐出舌頭有多長“我就不騙你,你能咬我不成?”
罵的也挺痛快,冷不防的周大貝也回身,怒目他和姚福星“兩個混蛋壞蛋,我早就明白!你們掏的痛快,你們想我家的山頭呢!”把他裝模作樣用的扇子啪的打開,借著這一聲昂首闊步“指望我騙你們就好索賠,哼!大貝爺就不騙你們,你能咬我不成?”
林鵬站住看向侯三“我怎麼沒弄懂呢,他們鬨哪出?”侯三歎氣“哥,你我就是兩傻子,李姚二位心甘情願付六萬,是他們想要周家的山頭,老王心甘情願付八萬,是他想要李家的山頭,所以李姚二位來的路上隻吵鬨騙了六萬怎麼辦,不能進伯府喝茶怎麼辦,人家是願打願挨,歪打正著卻掙錢,他們來以前從沒有想過。”
林鵬頓時明白,也不管那幾個沒走遠,張口就是幾聲罵,北風卷的遠遠的,周大貝等人沒有聽到。
林鵬的心結更加沒有,帶上這三個大傻子沒有錯,我呸!自己才是傻子,這三個忒精明了。
他們身影消失在雪中,這個時候伯府的客人也散儘,茶香以伯夫人身邊的大丫頭之責任,陪著林德一處一處的關門閉戶,見到黑乎乎好幾個人堵著門洞,林德率先走上一步“誰?”
“茶香姑娘,我是小樹子啊,我特地來說故事。”少年在黑暗裡笑,露出一嘴的白牙。
隻有他一個人倒不嚇人,隨著他的笑聲,小樹子旁邊的黑暗裡露出好幾排白牙。
茶香感覺悚的慌,拿起燈籠照上一照,六、七個和小樹子相同打扮的少年,衣裳上帶著龍門的字樣。
“嘿嘿,我們都有故事,聽說能換點心?”
茶香倒是想儘一把忠仆之力,連夜聽完,林德笑道“明兒下午來吧,商會剛結束,家裡剩下的點心吃不完,這大晚上又算大早上的,吃點心蜜餞要鬨肚子。”
“是了,我這會兒沒精神,也聽不好,一不小心被糊弄了,你們就成騙點心的。”茶香也道。
她也沒有讓少年們失望而回,讓他們等著,沒一會兒抱一大盒子過來“龍門商行的故事可以賒賬。”
少年們點頭哈腰“好哈好哈,明兒一準的來,我們還有其它地方老掌櫃的消息呢。”
他們滿意的離開,茶香滿意的回房,明天是這樣的好,足可以期盼的日子。
半上午的時候林鵬起來,和周大貝、李元寶、姚福星最後一次確定,他們一口咬定非去不可,中午承平伯府送來一桌席麵和路菜,他們加上侯三吃完,把餘下的帶著上路。
林娘子點貨發貨,哪怕有周大珍和秦老東家幫著,也幫得不可開交,就讓夥計把林喜兒和林虎子送去伯府照看,丫頭們接著帶他們見秦氏,林喜兒問問伯夫人見客呢,就沒有再說。
秦氏難得的沒跟著,客人們要說的話她聽過數回,和伯夫人都認為老妾不在場更好,避免被客人激出尷尬。
入冬後第三次前來拜訪的謝夫人,她的丈夫謝大人位列主管南興軍需的衙門裡,稱得上梁仁信任的人,謝夫人想更上一層,在這樣的朝代貌似沒人奇怪。
如果她不提到秦氏的話,承平伯夫人樂意聽她聊到天黑。
“姨娘今兒倒不出來?”謝夫人的人還沒有坐下,半彎身子的時候就先尋找一圈,這個客廳陳設溫暖卻簡單,進門一個大火盆,主客不遠又各是一個小火盆,太大的火盆怕暖的足出門得風寒,這個小的剛好,再就是主人位一套,客人們兩套,外加一個大屏風,秦氏如果在這裡無處可藏。
謝夫人還要尋找透著滑稽,而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也將和上回相同的格局。
伯夫人微微的笑“天冷,姨娘在房裡。”這是實話,也其實呢,不客伯夫人怎麼回答,謝夫人那令人尷尬的話都順理成章的出來。
“哎喲喲,不枉我總是敬仰伯夫人您,您這風範當得起伯爵夫人,妾也待的好,您是寬厚人呐。”
伯夫人如果回“姨娘在操持家務。”
謝夫人的回話是這樣的“哎喲喲,”反正這三個語氣助詞少不了,不在前麵就在後麵,有時候還一句帶上一個哎喲喲,聽得直到她告辭,伯夫人還忍不住發笑。
“哎喲喲,誰家像您這樣的大度,放心的把家分給妾室一半,我的伯夫人呐,您是個有福的,所以您是伯爵夫人。”
這樣的話當著秦氏的麵說,妻妾像是演戲給全城的人看,不尷尬還等什麼,秦氏就漸漸的回避,不再和官眷們見麵,雖然堵不住官眷們拿她說事的唇舌,但至少秦氏不在麵前,妻妾的尷尬可以下去。
謝夫人把秦氏一通的誇後,就直奔正題,氣呼呼道“可見投胎也沒個準兒,夫人您彆生我氣,您一定是大命格走錯地方,雜貨店是您一時屈尊之處,這不,難受完了,伯府才是您的地兒。”
說到這裡撇著嘴兒“那一位呢,哼!奚家的嬌姑娘,好個出身呐,可羞恥也不要了,臉麵也不要了,成親過了百天房裡還空著,她一個人霸的還挺如意呢,她不嫌嫉妒名聲丟人,我們南興的臉麵可丟不得,我提醒她幾回比比慶王妃吧,慶王和咱們殿下大婚的時候比,王妃想當然也比拚,慶王內宅好一群花枝招展的美人兒,那有名的就有十二個,這才是賢惠良德的好王妃呢,京裡誰不誇慶王妃的品德,咱們這位呢,唉,拉出去隻好丟人現眼嘍。”
前有沒滿月就安排妾室侍候的慶王妃比著,南興的官眷們也沒滿月就試圖攻破晉王的內宅大門,晉王妃大婚後滿月也過了,百天也過了,離入主王府半年不遠,卻不肯分寵愛,除去謝夫人要罵她,其它的官眷們也在承平伯夫人麵前罵她。
承平伯夫人就隻好在推敲中好笑,你們打殿下主意並不奇怪,她長大的這個朝代風俗就是如此,殿下納妾在所有人眼裡天經地義,而常和自己說說,讓自己掌握王城女眷動向也挺好,可每回來先把老妾秦氏誇到主人家臉紅沒必要吧。
妻妾背後看待這事,猜得出來官眷們又蠢蠢欲動的推伯夫人為首,她們一直的要求、懇求的,南興唯一的伯爵夫人本就為首,尤桐花沒可能推辭,一回兩回的總要前往。
可這些人來的也太急了,她明年才除孝服,打算往各處寺廟、道觀、尼庵為承平伯做道場後,再正式拜見晉王妃,這新春還沒有過的大冬天反複說晉王妃嫉妒,伯夫人能做的僅僅是一個含蓄的淡笑。
她還是未亡人身份,如非必要,從不出門,而官眷們前來慫恿,今年的元旦朝賀伯夫人也打算不去,殿下眷念承平伯,可以容忍她帶孝朝賀,在王妃奚氏的眼裡承平伯算什麼呢?她丈夫的一位舊臣,隻能是這樣,伯夫人初次拜見不除白花,萬一惹怒王妃沒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