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堯伸手拉住她的袋子。
“放。”
肖堯沒有放。
“放!”沈婕厲聲警告。
鬱璐穎跑了過來,沒有理睬肖堯,隻是對沈婕說道“姐姐,我身份證借你住店吧。”
沈婕用力一扯,那大黑塑料袋應聲而破,裡頭的衣服,枕頭,包包什麼的落了一地。
“沈婕!”肖堯顧不上穿鞋,光著腳就追下樓去。
“喂……”鬱璐穎伸手想要拉他,沒能拉住。
短短幾秒鐘時間,二人就一前一後地失去了蹤影。
鬱璐穎呆站在四門大開的皂片間內,她的腳邊是破掉的黑色垃圾袋,以及散落一地的衣服和現金。
屋裡的大落地鐘好像省著鼻涕一樣,轉起它的發條,“鐺鐺鐺”地響了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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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堯下樓梯的時候,最後那三個台階是直接跳下去的。
所幸,沒有崴了腳,但這股衝擊力還是讓他的腳底板和膝蓋都不怎麼好受。
所幸的所幸,在沈婕的身影消失在弄堂的拐角處之前,肖堯捕捉到了那抹殘影。
“讓一讓,讓一讓……”肖堯撒開腳丫子追了過去。
弄堂裡的阿婆驚訝地抬頭,眼看著嬌小的少女從麵前一閃而過,十幾秒鐘之後,是一個氣喘籲籲的,沒穿鞋的大個子“沈婕,彆跑,站住!”
“啊,那不是繆老太家的孫子嗎?”阿婆說。
“好像是吧?”金家老太滿是褶子的臉頰上露出一抹促狹的笑容。
雖然具有身高腿長的優勢,但肖堯的速度還是比沈婕慢一籌,幸好他共享了鬱璐穎的速度,追上沈婕就成了一件可能的事情。
沈婕本想朝弄堂外麵跑,可是不熟悉地勢的她慌不擇路,越跑越往弄堂的深處。這裡麵根須纏繞,錯綜複雜,就是肖堯剛來魔都生活時,都會經常迷路。
就在這片大迷宮裡,倆人轉了六、七個彎,肖堯撞倒了一輛自行車,並推開了一位大叔“不好意思,讓一讓……”
“小赤佬……”那大叔望著肖堯的背影喃喃罵道。
可惜,始終差一點。
沈婕跑過了一段覆蓋著汙水的地麵,肖堯皺了皺眉頭,還是硬著頭皮跑了過去。
他忍受著腳底傳來的不適感——即便是雙倍的體力,也快要力不從心了。
令人欣慰的是,肖堯眼看著少女拐進死胡同。
嘿嘿,這下你成了甕中之鱉了吧。
“你彆過來!”沈婕居然隻是微喘,背靠著那堵約摸三米高的牆“你再過來我叫人了!”
“你這是要乾什麼啊!”肖堯哭笑不得“老婆,有什麼事我們回——”
一邊說著,一邊慢慢朝對方走去。
沈婕的身影動了起來。
等肖堯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小皮靴的尖頭結結實實踢在少年的下巴上,雖然沒有用全力,他仍是大叫一聲,向後倒去,靠在了房子上。
緊接著,少女向上一躍,踩著牆角翻上牆頭。
她蹲在牆頭,回過頭來望了望,覺得肖堯沒有大礙,這才跳了下去。
肖堯靠在粗糙的石牆上,大口喘著粗氣。
他托著自己的下巴一陣劇痛正從那裡傳來。
你這家庭暴力的惡女!
肖堯拿出手機,撥出了沈婕的號碼。
令人欣慰的是,這次電話打通了——不僅沒有被拉黑,沒有被按掉,而且被接聽了。
“喂?老婆,你聽我說,這都是誤會,你先回來,有什麼事情我們——”
“是我。”電話那頭傳出一個幽幽的女聲。
“你?”肖堯隻覺得喉頭一甜。
“你帶鑰匙沒有?”鬱璐穎說“我媽媽叫我回家吃飯了,你要是沒帶鑰匙,我就再等你一下。”
“…………”
玩砸了!砸了嗎?全砸了!
肖堯返回家中的時候,皂片間灑了一地的沈婕行李已經不見了。
“都給你收好放在那了,錢和她手機都在桌上,”鬱璐穎的臉色有些蒼白“我先回去了。”
肖堯下意識地伸手拉住了她。
鬱璐穎沒有動,也沒有回轉過身來。
“對不起,下巴還疼嗎?”肖堯問她“腳……疼嗎?”
鬱璐穎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老婆?”
“……我想告訴你的,”肖堯說“隻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行吧。”鬱璐穎背對著他點了點頭“是我……弄錯了,以為你們分……是我不好。”
“不是,”肖堯解釋說“一開始她確實拒絕我了,隻是上個禮拜天的時候,她來我家,我們倆……說,說好了……”
“上周日……知道了,不用說了。”鬱璐穎的肩膀抽了一下“終究是自己慢了一步,怪不得旁人。”
“……”
“今天的事情,對不起了,”鬱璐穎道“我不知道你們……是我太任性了,攪合了你們。要我幫忙一起找她嗎?就是不知道晚上還出不出得來——”
“鬱璐穎,其實我對你還是喜——”肖堯脫口而出。
“肖堯,彆讓我看不起你。”鬱璐穎伸手捏住自己的上下嘴唇,虛空斷法。
“我們還是朋友吧?你還會理我的,對吧?”肖堯沉默了三秒鐘,開口確認道。
少女終於轉回頭,對肖堯笑了一下。
落日餘暉透過皂片間的窗戶,斜射在她的臉上,肖堯看見她唇邊的那粒小酒窩。
夕陽下我向你眺望,你帶著流水的悲傷,我還記得,你向我揮手的模樣……
“走了啊。”鬱璐穎打開房門“後天學校見。”
“後天見。”
肖堯沒有回頭,隻是走回臥室的沙發坐下。
他感到兩行熱淚從眼眶中淌了下來,臉上卻是乾的。
數秒鐘後,又是兩行熱淚,這次他摸到了一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