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兩稅,按照田地收益的一成來算,這需要扣除四十文。”
“去了一百二十文,咱們不去計算各地方自行攤派的那些稅,一畝地,百姓實得二百八十文。”
“咱們就算一戶人家種五十畝田地,年可得銀十四兩……沒算他們自己需要吃需要穿需要購買農具的錢!”
“你們算算,扣除了這些,他們還能剩下幾兩?”
“我算過,若是沒有病痛,一切平安,大致可剩下四兩銀子!”
“這就是一戶人家在最好的情況下一年所得!”
“第二個就是不可預測之巨大風險!”
“種地,靠天吃飯!”
“沒有人敢保證每一年都是風調雨順的好年景,一旦遇上災年……田地裡的作物產量將驟減,甚至絕收!”
“我們就算朝廷的官員英明免去了他們災年的稅賦,他們沒有了收成,就隻能吃老本!”
“就那麼點家底,能吃多久?”
“因天災而沒有地種就沒有飯吃,沒有飯吃就種不了地!”
“這就是個惡性循環的開始!”
“一個百年的朝代,發生這種天災的年逢絕對不會少!”
“那怎麼辦?人總不能眼睜睜餓死吧?”
“於是,老百姓就會將手裡的田地賣給當地的士紳豪族去換點銀子來買糧!”
“注意,這時候的土地流動,並不一定是士紳豪族動手去巧取豪奪,而是百姓在無奈之下的主動賣出!”
“而他們自己,就扛著鋤頭去給那些士紳豪族當了佃戶。”
“於是,他們的身份有了改變,從自耕農戶,變成了地主家的佃戶。”
“當佃戶當然也賺不了幾個錢,但是,除了他們自己的體力之外,他們原本需要付出的成本沒有了。”
“他們在田地裡乾一天的活,地主給他們一天的工錢,到了農閒時候,若是有個手藝,還能編雙草鞋做個籮筐啥的拿去集市賣了補貼家用。”
“如此一來,就完成了風險的轉嫁……原本由自己承擔的所有風險,轉嫁到了士紳豪族的身上。”
“國家對於士紳豪族的稅收政策又不一樣,他們可以不用繳稅或者繳納的更低,甚至他們土地上的佃戶還不需要服徭役!”
“士紳豪族得到了那些土地之後,依舊由那些農人來耕種,在付給了那些農人的工錢之後,因為規模而產生的效益,他們反而比農人自己種地賺得更多!”
“他們抵抗因天災帶來的風險能力更強!”
“於是,就有了越來越多的土地流入到士紳豪族的手裡,但士紳豪族出於成本的考慮,卻並不需要那麼多的佃戶,畢竟他們更善於去計算成本,這便導致其中的一批人既沒有了田地,也沒有了當佃戶的資格!”
“他們一家夥啥都沒了,賣地的那點銀子坐吃山空要不了多久就花光了,怎麼辦?”
“還是不能眼睜睜給餓死啊!”
“於是,就有了流民,有了土匪,有了各種不安定的因素!”
“他們將目光看向了那些士紳豪族,認為就是因為這些人侵占了他們的利益,這便導致兩個階層之間矛盾的對立。”
李辰安洋洋灑灑說了一席話。
這些話完全顛覆了蘇亦安和柳下陰二人的觀點——
他們認為農民失去土地之罪魁禍首就在於士紳豪族的巧取豪奪,但李辰安這番話的意思卻恰恰相反!
李辰安認為農民失去土地,這根本就不需要士紳豪族去費心思搶奪,反而是那些農民為了生存主動售賣給了那些富人們。
有道理麼?
二人蹙眉沉思。
隻有蕭包子根本就沒去想這問題。
她在看著天色。
心裡在計算。
春宵一刻值千金……到這小院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
這浪費了多少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