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這話,宋未雨才敢看過去。
陳放麵對她,垂頭跪在電梯中央,頭發被血凝在一起,順著眉骨彙成流。
襯衣幾乎被砍爛,吸滿血濕漉漉貼著身體…
他身上有些地方已經能看到骨頭,卻還在咬牙極力忍著保持清醒,輕咳兩聲,帶出滿口的血。
腳下圍著的,是六個人的屍體。
宋未雨眼中蓄著淚,痛苦到失聲,難以想象,他到底是怎樣,在狹小密閉的空間,硬生生殺了六個持刀的打手?
“陳放……”
她伸出手卻不敢抱他,怕弄疼了他。
可他身上哪裡不在疼呢?
陳放手裡攥著自己的西裝,是曾經她給買的,其實,他每一套西裝都是她親自買的。
她以前總愛賴在自己懷裡,吻著他下巴說,“你穿襯衣西裝最好看了,肩寬腰窄,胸肌又壯實,特勾人。”
他不苟言笑,偶爾被她親得實在忍不住,也會反問,“那勾到你了麼?”
她就會眯著眼睛笑,顛起腳在他耳邊壞兮兮地說“勾沒勾到,你不最清楚。”
那個時候,她眼裡、心裡都是他。
可後來啊,慢慢就變了……
她嗜酒以後,他去深夜的酒吧帶她回家時,她會在他懷裡一遍一遍重複,“我愛你,我愛你。”
表麵上,她依然愛他,甚至更偏愛他。
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她在說完無數遍我愛你之後,會嘟囔一句,“傅海棠,你為什麼不離婚…我都這樣了,你為什麼還不肯放手。”
然後,她就會掉淚。
傅海棠不敢麵對酒後的她,所以一次沒去酒吧接過她。
不對,去過一次,可惜那次……
她沒喝醉。
那次,她在看清眼前人後故意裝醉,故意在傅海棠耳邊一次次呢喃,“陳放,我愛你。”
回憶是裹著糖衣的毒藥,表麵的糖褪去,裡頭就是極致的苦。
陳放看著手裡的西裝,把它遞給宋未雨,“沒什麼能留給你的。”
把西裝留下吧,曾經幾十年,她哭也罷,笑也罷,喝醉也罷,肩膀上都是他的黑西裝。
他用西裝告訴她,我一直在你身後。
“還是算了,忘了我吧。”他又抽回西裝,緊緊抱在自己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