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覆!
無儘大陸曆法一五一六年十二月六日,大明帝國發生震驚朝野的——對馬島軍需失竊案,不單是龍門鏢局負責押運的西北軍需遺失,連對馬島前進基地內部儲存軍需,經過後續錦衣衛協同大理寺的調查,也是無緣無故少了三成,此時這起大案已經不是龍門鏢局一個小小江湖勢力能夠頂包的,帝國高層和瀛州總督府都開始冥思苦想對策。
“啪!”
“這就是你們給朕的結論?”奉天殿中一襲青黑色常服,上綴綠色滾邊的高大男子背負著手立於殿門口,遙望灰蒙蒙的遠天,他的身後腳邊是一封奏本,隻不過好像如同垃圾被棄之如敝。
“陛下,此事事關國體,必須要明正典刑,臣以為應當進行三司會審,徹查前線後勤人員。”刑部尚書和內閣一位閣老微微對視一眼,站出行禮說道。
“少在朕這裡耍些手段,徹查前線?閔大人也想腦袋掛在宣武門上供人瞻仰一番。”大明天子少見的沒有發脾氣,但說出的話讓一眾大臣隻覺脖頸發涼。
“若不明正典刑,他日前線必定會出現更惡劣的事件,老臣以為必須嚴查。”內閣次輔李希櫟躬身行禮。
“哦,是嗎?那您老覺得怎麼查為好?”天子聽到此話神色不動,語氣莫名,好似敷衍一般,這讓幾位重臣眉頭輕皺。
“剛才閔大人已經有了方案,三法司協同調查審理,這是符合國家程序的。”李希櫟掃視一眼他人,看到除了立於首位的內閣首輔劉敬源老神在在外,其餘人都微微點頭。
“嗯,那就這樣吧,不過北鎮撫司也要一同協查,諸位以為如何?”
“老奴以為,陛下所言甚是,三法司雖為國家最高司法機關,但此次事務重大,恐有心人借機挾私廢公,讓錦衣衛從旁監督卻是極好的。”司禮監秉筆太監劉進眼神冷漠盯著內閣的幾位重臣,語氣尖銳。
“那不如讓東廠也出來熱鬨熱鬨,會同三法司和北鎮撫司一起查,不過朕有言在先,不論涉及到前線哪位軍官和士兵,都要從慢處理,不得使用刑訊,懂嗎?”皇帝微微側頭,眼神中淡淡的龍氣覆蓋奉天殿,壓得所有大臣心驚肉跳。
“臣等遵旨!”一眾大臣行禮後撤出殿外,幾位閣臣對視一眼,悄咪咪的交流起來。
“陛下讓東廠和北鎮撫司協查是有什麼深意嗎?”謝儀讓家奴披上絨毛大衣,微微抖了兩下肩,畢竟現在已經入冬,漫天的飛雪雖然美麗寫意,但是刺骨的風寒敲擊著人體的防禦係統,之前在殿內還稍顯暖和,這一出宮門瞬間感覺手腳冰涼。
“我也不知,怕是照顧一下那兩方的臉吧。”李希櫟也是稍微抻了一下老腰,感覺身子骨這幾年確實有點不利索了。
“你們今日有些心急了,尤其是老李,你這麼把陛下架在那裡,顯得內閣過於強勢了。”劉敬源如同一個鄉村老農一般,把兩隻手交錯伸進袖袍裡,來了個‘農民揣’。
“就因為這事?陛下氣量可沒那麼小。”謝儀招呼二人上了自己的馬車,車裡是燒的通紅的暖爐,一下子天寒地凍之感消去。
“陛下是沒那麼小氣,但是劉進那個閹宦就沒那麼講究了,出動北鎮撫司無非是怕咱們借故為難前線將士,但是準了東廠一起,這位秉筆大太監可就有說頭了。”想起剛才奉天殿上那個老閹奴神色冷淡,指桑罵槐的樣子,李希櫟冷笑兩聲。
“不會軍需案和他”謝儀神色微變。
“沒有證據就不要瞎說,熟知禍從口出的道理。”劉敬源半眯著眼睛,像隻大橘貓一般圍在爐子口,神情沒有一絲改變,該說不說這份養氣功夫算是大成了。
“劉首輔,今日殿內您好像有點事不關己啊?”李希櫟微微有點不滿,畢竟這個軍需案是整個文官集團強烈要求徹查的,而你作為文臣領袖,內閣首輔,竟然有些不積極,小老弟,你咋回事兒啊?
“你們覺得這事兒陛下不想嚴查嗎?”劉敬源絲毫不以為意,還在烤著火。
“這裡有說頭?”謝儀作為新晉閣臣,對於當今這個年輕的新皇還是有點摸不準心思。
“一方麵原因陛下在殿內已經解釋了,但是另一方麵難道陛下看不出來此次軍需案實屬內鬼所為嗎?隻不過有些話不能明晃晃的擺出來,打草驚蛇是一個,但是鄭伯克段於鄢的故事二位還不明白嘛。”劉敬源端起一杯禦茶美美的滋兒一口,入口回甘,好茶。
“那如此說來,老夫今日殿內之舉確有不妥。”李希櫟輕撫白須,一臉歎息。
“倒也無傷大雅,就像你說的,有一就會有二,這裡邊的門道,不會就這一次的。”劉敬源開始打起啞謎。
“我倒是覺得陛下已經心裡有準了。”謝儀疏通關鍵,暗戳戳點了一下。
“嗯,要是平常之事,陛下還不會如此,這次楊閣老致仕外加軍需案引火,我們可是等的太久了。”劉敬源眯縫的眼睛帶著一絲狠厲,不像平常人所看到的那麼慈眉善目。
“那就勞煩劉首輔引路了。”李希櫟和謝儀對視一眼,拱手笑道。
“不敢不敢。”劉敬源人畜無害的笑著,顯得有些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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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內閣三隻老狐狸偷偷烤火的時候,雍州大興府的官衙也在進行一場臨時送彆儀式,這個當然是張大總督張之恒給佟老爺子舉辦的,當然這是私下的,隻有倆人偷摸喝兩口。
“老佟,陛下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和重華跟著北鎮撫司的人員行動,算是外編人員,一切行動儘量和那幾個錦衣衛的小崽子們商量來,雖然我知道你很擔心希夷他們,但是我已經和靖海侯說過這事,估計給的處理是護鏢不力這樣,沒有太大問題。”張之恒抿了口小酒,感覺渾身舒暢。
“但是人暫時是不能放得,估計要等到事情調查結束,你倆就安心協助北鎮撫司辦案即可,我也會提醒那幾個小子對你客氣點,彆什麼臟活累活都給你乾。”
“總督恩情,佟某今生不敢忘。”佟老爺子一感動舉杯灌下一杯。
“哎呀,好了好了,整這出乾什麼,你都不年輕了,這麼喝受得了。”張大總督翻個白眼,又給老佟續上一杯酒。
“e′o`唉,說句實話,要是沒有你,這事怕是能夠一棒子砸死龍門鏢局,大恩不言謝。”佟老爺子想起年輕時和張大總督出生入死,不禁感歎連連。
“所以說你死心眼,非得回家繼承所謂的鏢局生意,跟著老張我不說吃香的喝辣的,至少官運亨通,一世平安還是行的,真不知道你當初腦子怎麼想的。”張大總督微微搖頭,也似乎回憶起往事,唏噓不已。
當初二人算是生死之交,張之恒被貶交州當布政使,佟叔達不離不棄,並統帥過訓練的江湖衛隊,幫助老張平定安南立下過功勞,隻可惜老父一紙書信,老佟回到鏢局做了當家人,雖也揚名武林,但是半輩子淒苦,長子夭折,次子失蹤,三子殘疾,妻子感傷早早撒手人寰,徒留一孤苦老人默默守著鏢局。
想到此,看著如今須發皆白的佟老爺子,張之恒不禁有些神傷“你不必憂心,希夷他們不會有事的,龍門鏢局也會過去這個坎兒的,未來有了靜遠這孩子,一切都會好的。”
“希望如此吧,老總督”佟老爺子張嘴還要感謝,但是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想叫老張就叫,磨磨唧唧的,真不像年輕時候。”張之恒猛灌一口酒。
“那我就鬥膽叫一聲,老張,我在想,百年之後這個鏢局到底應該交給誰?”佟老爺子有些無奈的問道。
“按理說你家是祖傳,應該在三兒手上,但是身為當家人,那個樣子,怕是很難善終,甚至龍門這個牌子以後都有可能要失了。”張大總督看的一清二楚,再加上都是知心好友,也是直來直去,毫不避諱。
“可是靜遠那孩子也不是安分的主兒,能夠沉下心來好生經營鏢局我也是打怵的。”佟老爺子對於這個新收的義子,不論武功才學還是人品武德都是放心的,但是那個說好聽點是鹹魚,說不好聽就是擺爛的性格實在不敢恭維,也是比較擔心的。
“咱倆多年好友,我也不拐彎抹角,靜遠這孩子總有一天是要追尋武道至高的,你想強留是留不住的,不如想想給三兒說個媒,儘快抱孫子靠譜點,要不就在老陳和希夷之中選一個過得去的試試。”張大總督一下子點破了佟老爺子的心思。
“當局者迷啊,那孩子始終還是要走的,確實留不住啊。”
“十九歲的先天,聽你的意思,那孩子說話有可能還有保留,怕是一個先天中後期跑不了,能在這個歲數達到這層次,隻有五百多年前的武當山那位張真人了,日後破碎虛空,白日飛升都猶未可知,你覺得此等人物小小鏢局能待住。”張之恒想到史書上的那位陸地神仙,不禁讚歎不已。
“近古時代開啟後,能夠出一個張真人就已經是大陸氣運的極限,現在靈氣稀薄,想在往前一步,可是很難了。”佟老爺子自己就是武道方麵老學究,隻不過天資中上,並沒有白靜遠那麼誇張罷了。
“哎,入先天者,增壽二百,你覺得未來會如何呢?這片大陸不可能真的走到死路不回頭了,要是如此,那真是萬族的悲哀,人族的末日了。”張之恒眼神迷茫,似乎醉了,又似乎隔著陽光看向了未來的這片世界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