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在杭州舉辦的軍事裝備展不僅吸引了大量本地民眾，人群中也有不少來自其他國家的參觀者。
為了避免長時間的排隊，西芒和托馬斯甚至比絕大多數民眾更早到場，在等候入場的隊伍中大概已經排進了前一百位。而他們二人的異國外貌，在一眾本地人中間也是格外顯眼。
“你看看周圍，我們都成了圍觀對象了……或許我們應該等海漢安排外交使節參觀的時候再來這裡，不用跟這麼多人擠在一起！”
托馬斯都都囔囔的抱怨，讓西芒略感不滿。
他搖搖頭反駁道：“托馬斯先生，先不說海漢會不會專門安排外國使節參觀，就算真安排了，也未必有我們的份！”
托馬斯道：“我國跟海漢一向在軍事領域保持著密切的合作，應該不至於會把我們排除在外吧！”
“合作？”西芒冷笑道：“我們和海漢的合作隻限於對付西班牙人罷了。看看他們最近在馬六甲海峽乾了什麼，那是合作夥伴應有的行為嗎？”
“還有，我聽說昨天的閱兵結束之後，海漢人約見了部分國家的使節，向他們推銷武器。這種事為什麼不通知我們一聲，是我們出不起價錢？還是根本就沒把我們當作盟友看待？”
“竟有這事？”托馬斯隻知道海漢在馬六甲海峽興風作浪，卻不知昨天還悄悄搞了一波軍火推銷活動。
西芒道：“所以彆太指望海漢能對我們坦誠相待，我有種不好的感覺，今時今日的海漢……跟以前不一樣了！”
葡萄牙與海漢達成結盟關係的基礎，是源自這兩國跟西班牙之間都有難以化解的利益衝突。而對於打通東西方海上貿易這個共同目標，雙方努力的方向也是趨於一致。
所以兩國關係曾一度好到蜜裡調油的程度，葡萄牙一度包攬了海漢與西方世界之間的貿易活動，甚至還將海漢出產的軍火賣到了歐洲戰場上。
而這些年海漢與西班牙的交手中，葡萄牙也幾乎是從不缺席，每次都會派出規模不小的武裝船隊參戰。
西芒也曾多次以軍事觀察員的身份，參與海漢軍在東亞各地的作戰行動。要論對海漢軍事實力的了解程度，他在葡萄牙人當中應該算是首屈一指的專家了。
但近年隨著海漢的地盤日益擴大，雙方的關係也逐漸開始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在海漢的不斷施壓下，西班牙人在亞洲地區日漸式微，這讓葡萄牙在軍事方麵提供的助力慢慢顯得可有可無。海漢已經具備充分的能力，在葡萄牙人完全不介入的情況下，獨力對西班牙在東南亞的殖民地發動大規模戰爭。
而貿易方麵，隨著海漢勢力的西擴，加之來自中東地區的海商進入東亞，以及歐洲同行的競爭，葡萄牙獨攬海漢與西方之間貿易往來的好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現在看來，海漢的西擴已經勢不可擋，穿過馬六甲進入印度洋僅僅隻是這個龐大計劃的第一步，海漢的觸角遲早會伸向中東、東非，乃至地中海地區。
屆時海漢與葡萄牙除了合作之外，恐怕還將逐步轉變成競爭對手的關係。毫不誇張地說，如今圍繞馬六甲海峽控製權展開的明爭暗鬥，已經開始有了這樣的跡象。
而此次隨執委會北上的過程中，西芒越來越多地感受到了雙方關係正在變得疏遠。
在前往香港的途中，執委會竟然安排了荷蘭使節與其同船，而西芒和托馬斯卻未能享受到同等待遇。在舟山參觀海軍基地的過程中，葡萄牙人也受到了一定的限製，不再像以前一樣，可以用盟友身份去到任何一艘船上參觀。
來到杭州之後，西芒更是覺得待遇大不如前，什麼朝鮮、安南，這些國家什麼檔次，如今竟然都能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而昨晚收到的內幕消息，更是讓西芒險些破防。海漢召開軍火銷售活動，竟然沒通知葡萄牙，這可是過去多年來未曾遭受過的待遇。
儘管海漢後來還是派人知會了一聲，稱軍火銷售活動將分批進行，後續會安排葡萄牙使團出席，但西芒已經意識到，海漢是有意在將葡萄牙和自己的藩屬國之間劃出界線，區彆對待。
至於這樣做的目的，很顯然是海漢不希望這些國家跟葡萄牙走得太近。意識到這一點的西芒，就不再指望海漢會在接下來的活動中給葡萄牙提供特殊安排，所以今天這個軍備展，西芒就拉了托馬斯一早出門來排隊參觀。
西芒也是想借此機會再試探一下海漢的態度，假如這樣還會被海漢拒絕參觀，那就真得要好好重新審視兩國的關係了。
“你聽，這顏楚傑又在征兵……我不明白，海漢這麼急於征兵，他們真的是準備要跟大明再次開戰嗎？”
托馬斯一邊聽一邊搖頭，對於海漢這種窮兵黷武的表現很是不滿。雖然海漢開戰的對象肯定不會是葡萄牙，但眼見其軍事實力不斷壯大，仍會讓他感到非常壓抑。
西芒應道：“海漢擴軍雖然不是什麼好消息，但如果他們真對大明全麵開戰，那倒也不算壞事。至少在三五年之內，他們的精力會被這裡的戰場牽扯住，海上擴張的速度應該會有所放緩。”
托馬斯繼續搖頭道：“那三五年之後呢？海漢要是完成了對大明的吞並，那在整個東方就沒有對手了，到時候他們可能會把更為龐大的兵力投放到海上，把艦隊再擴充幾十倍……我想不到還有誰能阻止他們！”
西芒一臉無奈道：“但至少能為我們再爭取幾年緩衝時間，不是嗎？也許幾年後海漢會更加壯大，但也許幾年後他們還在戰爭的泥潭裡拔不出腿……彆忘了，當年波西米亞和巴拉丁聯軍討伐斐迪南二世的時候，世人都以為戰爭將很快結束，沒人會想到這場戰爭竟然持續三十年之久，把整個歐羅巴大陸都卷進去！”
托馬斯沉默半晌，才輕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如果我們暗中資助海漢的對手，這將會有非常大的風險，一旦被發現，我國在東方的利益可能會被海漢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