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庇佑……大安……小遙……”
隱約之中,雲逍聽到了這幾個字。
他靜靜的站在門口,看著這婦人,想起了陸禁仙,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會兒後,那叩拜的布衣婦人聽到仙豬的叫喚,便起身回過身來,柔聲問道“大安,是你回來了嗎?”
雲逍定睛看去,隻見這布衣婦人雙眼沒有白眼,兩個黑球是焦黑色的,就像是燒過後的炭火,粗糙而乾燥,還有些乾裂。
難以想象,這是一個人的雙眼。
沒錯!
陸遙的母親是盲人,她什麼都看不見。
按理說,她年輕時有陽仙境界,不該完全致盲。
陸遙的日記裡記載的原因!
好像說,是因為他母親年輕時候,犯了一個重大的過錯,被陸仙府的‘府仙’處以‘火鼎之刑’,燒毀了雙眼,以懲戒她的‘有眼無珠’。
至於具體細節,陸遙自己都不知道,母親不願意提起舊事。
不過,這一雙盲眼,一直都是兄弟兩人心裡最大的遺憾和心病,尤其是陸遙,自有記憶起,母親便是這樣子了。
她自然看不見雲逍!
這對雲逍而言,算是減少了一些難度,也是雲逍願意來試試的原因。
他看著這婦人,心裡有些五味雜陳。
他知道,欺騙他人是不好的。
尤其是欺騙可憐人,更應該唾棄。
可若是善意的欺騙呢?
雲逍掙紮了一會兒,想著他們兄弟不在了,或許自己可以幫助他們母親……於是,他便開口喊道“娘,我是小遙。”
說實話,這一次撒謊,比麵對柳禁仙的時候艱難多了。
以至於他說的話,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反而顯得更真實了,好似有情感流露。
這樣一句話,就像是一道驚雷,在那位母親的耳邊炸響。
她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指著雲逍的方向,有些茫然、倉皇道“少主,彆鬨了,彆拿小遙來惡作劇,好嗎?”
雲逍怔了一下。
少主,誰?
既然已經開了頭,他也豁出去了,道“娘,我去參加禁仙考核前,給你畫的像,還留著嗎?”
“畫像,娘的畫像……”
布衣婦人麵目一顫,一隻手扶著旁邊的樹木,另一隻手下意識的去懷裡尋找東西,抓住了隨身攜帶的一張畫紙。
“對不起,我離開太久了。”雲逍看她這慌亂中壓抑歡喜的樣子,聲音也有些顫動了。
“小遙!”
布衣婦人終於將這兩個字從喉嚨裡喊出來,她一時間好像忘記了自己是盲人,竟直接朝著雲逍衝了過來。
啪!
她沒走穩,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臉麵上沾滿了泥土。
不過,她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連爬帶滾爬起來,循著雲逍的方向抱來。
砰!
她撞在雲逍身上,死死的攥住了他的胳膊,指甲在雲逍身上抓出了血痕,仿佛生怕這是一場幻夢。
“對不起,對不起!”
抱住雲逍的那一刹那,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嚎哭道“是娘錯了!都是我的錯!我再也不逼你當禁仙了,再也不逼了……”
說完,她攥緊雲逍雙臂,苦求道“不要再離家了,好不好?好不好?”
雲逍記憶之中,對於父母的印象已經有些淡了。
所以,當他看到一個婦人如同溺水者那般拉住他,看到她的眼淚和痛苦的麵容……人間的情,真如那些冷漠的修道者所說的那樣不值一提嗎?
他不承認。
至少這一刻,他感受到了一個母親壓抑了十年的悔恨和愛。
這布衣婦人流出的眼淚是黑色的。
就像是墨汁。
這是火鼎之刑造就的。
陸遙的日記上,母親每一次流淚,眼睛都會痛,痛得抽搐、苦叫。
所以他們兄弟從來都是小心翼翼,不忍心讓她哭,更不忍心讓她失望。
這也是陸遙渴望成為一名禁仙的原因。
他們兄弟,太想太想讓她能過的幸福了。
可陸遙失蹤這十年,誰知道她流淚過多少次了?
所幸,這一次雖然流淚多,但卻喜悅的眼淚,她甚至好像忘記了雙眼的痛,心裡隻有雙手上握住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