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那,什麼都不做,她都能猜出我的心思。
她不介意我是個鬼,高興的時候,也會輕輕靠著我的胳膊開懷的笑。
這讓我無比留戀人間。
我問她,要是有人能滿足她所有的願望,她會做什麼。
她笑著說,既然是想象,那就誇張一點吧。
她想有個大房子,帶陽台那種,能繼續讓她夜裡聽著風聲。
房前得種滿了花,雖然看不見,但能聞見香氣。她想聽聽海,然後能走在沙灘上感覺大海的溫度,最好腳下是細沙,踩上去軟軟的……
我嘲笑道,既然是夢想,你想了這麼多,為什麼不先擁有自己的視力呢?
沒想到,她脫口道“因為一旦我能看得見世界,就看不見你了啊。老人們說,陽人是看不見鬼的,我要是能看見了世界,是不是就不能看見你了?”
我突然就有些明白人族存在的意義了。
我的醫術不成,我隻能治鬼,方靜齋也不行,他醫術低微,但有人能行啊,我想,陽間杏林醫道這麼多,治療她的眼睛不成問題。但我從沒想去幫她過,原因很簡單,我不想讓她看見世界,隻想讓她看見我……
這就是我,和一個陽人的不同。
我自慚形穢了許久,一連好幾天沒再去看她。
此時主人的新命令終於來了。
主人對我的“碌碌無為”大為惱火,他突然又要求我朝供兒會、老鼠精出手了,因為他得知了這些勢力,竟然都有個背後的新主子,就是玄冥老道。而玄冥老道的真實身份,則是冥間的陰律司判官崔玨。
主人讓我出手,並非體恤陽人,而就是單純的想和他的政敵們作對。
可我,卻由此發現,原來伺機掌控羅卜的不單單有我,還有崔玨。這個人是個遠比方靜齋和修羅女更厲害的對手。看來,他比我更清楚羅卜的真實身份。他就在等待著羅卜陽壽一儘的時候,將羅卜擄走呢。
為了對抗玄冥,我隻能加緊對羅卜的控製,當然,也得幫助他加速修為。
於是,我擅作主張,將十九給我的鬼醫刀以及《鬼醫陰陽記》交給了羅卜。
當然,此時的羅卜已經被方靜齋的借壽和羅刹女的吸陽搞得瀕臨崩潰了,我成了他唯一的倚靠。
但不得不承認,羅卜是個天才。
他修為增進的速度驚人,尤其是他對醫術的理解,超脫我認知的所有鬼醫。
可讓我氣恨的是,這個不爭氣的家夥,自己都要死翹翹了,卻還顧忌彆人。
他幫著一個無親無故的小女鬼找仇人。
幫著一個不入流的小妖蛇渡劫。
還幫著一個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女屍複生。
雲城放個屁的事他都要關心,那些南來北往的鬼祟隻要找到他,他就幫忙。
老天爺怎麼會造化出這麼一個婆婆媽媽的東西。
但我也發現了一個問題。
羅卜的運氣開始好起來了。
那個小女鬼肯為他去死,那個小蛇還真渡劫了,整日裡給他出謀劃策,那個女屍也真的複生了,守在他旁邊,一口一個相公的叫著。
他和他那個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姑娘也開始有了感覺,雲城鬼族甚至都開始流傳著鬼醫羅卜的傳說。
而這所有的收獲,都源自於他的“呆傻”和“幼稚”,好吧,是他的善良和真誠。
不知不覺間,羅卜已經成長到了一個小小的傳奇,成了雲城一個呼風喚雨的人物。
我開始有點羨慕他,原來經曆成長也是一件如此快樂的事。
而且,我覺得羅卜天生就是鬼醫的料,他那種悲天憫人、心懷天下的勁兒再也不讓我煩躁,而是讓我欽佩。
殺人很容易,改變彆人很難,我是前者,羅卜乾的事是後者。
可惜,我隻是個碌碌無為,前來替人賣命的爪牙。
否則,我有點願意和他一直相處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