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了妻兒徒弟,如今連最好的朋友也死了。在這人世間,也算是再無牽掛了。”
他把鞏千山放下,合上眼睛,然後取來塑料布,將屍骸蓋住,以兄弟禮朝屍體拜了拜。然後將自己濺滿鮮血的衣服也脫掉,拚命用雨水搓洗著臉,就像要將所有的往事一起洗掉……
當然,完成了這一係列的動作之後,方靜齋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千山,以後日子,我替你活了!”
他取出一個黃紙小人,再取鞏千山的眉心血,開始做法。
借壽這件事,就像是術後的排斥反應,越是生辰相近,借壽的概率越成功。
畢竟,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的生辰可不好找。次一點的就是不同年,但後三柱相同……
所以,鞏千山就像是老天爺給自己的生命提款機。
可惜,最長隻能借壽二十年,否則,以鞏千山的身體條件,再活四十年也未嘗不可,自己就可以直接借四十年了。
方靜齋完成了一係列操作,將那布滿了鮮血和咒語的小紙人點著,然後灰燼拌著雨水吞進了肚子。
房裡的女人一直聽著外麵的聲音,手裡飛快地轉著自己的念珠,冷汗早就浸透了她的衣衫。
直到聽見打鬥聲戛然而止,丈夫沙啞的嗓子發出了最後一點聲音,她手裡的念珠繩也驟然斷了,珠子斷了一地。
感覺身體一下子就涼了!
她知道,末日來了。
“己孽己償,應該的,千山,等等我!”
她站起身,將已經準備好的繩子掛在房梁上,結了一個死扣,親了親身邊的孩子,就站在了繩索前。
等到方靜齋推開門,冷眼站在門口的時候,她又回頭看了一眼孩子,然後義無反顧地將繩索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方靜齋不為所動,冷眼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方先生,歸根結底,是我們對不住你,所以,我們夫妻倆該死。現在千山去了,我也隨他去了,但求你能放過這孩子。她是無辜的啊……她還是一張白紙,沒有一點汙塵。”
說完,她指了指桌子上的一遝錢道“那是我們所有的積蓄,你拿走,給孩子一條活路吧!”
說完,腳下一蹬,直挺挺掛在了房梁上。
直到咽氣,都沒掙紮。
她這才是真正的赴死。
方靜齋依舊麵色冷凝,徑直走到了那小女孩跟前,伸出冰冷的手,一把摁住了孩子的脖子。
隻需要一下,輕輕一下,喉管崩裂,也就完事了。
可方靜齋在最後一刻還是遲疑了。
他再次想起了自己兒子那天倒在院子裡一身血泊的樣子……這世間最好的共情就是感同身受,那種痛苦,他曾經有過。
“三千辛苦血,家家為乳兒,也罷,我的手,就當是少沾一點血吧!能不能活下去,看你自己造化吧。”方靜齋鬆開了手,轉過身,將那一遝錢拿過來,塞到了孩子的被子邊,轉身大步走進了風雨之中。
方靜齋快速疾行,幾乎是一路奔跑,他放肆地在風雨中大聲呼喊,釋放著內心的痛處。他督促自己快點離開這,倒不是害怕什麼,欲要逃脫什麼,而是他唯恐自己突然又改了主意,回去殺死那個未來的“禍根”。
斬草不除根,禍端萌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