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餘光瞥到禦案上那抹明黃聖旨上“就地處斬”的字眼時,更是恨不得挖了自己這雙眼睛。
“子不教,父之過。”建文帝語氣複雜而感傷,更含著些疲憊之意,“是朕沒教好兒子啊……”
六皇子心思敏銳,很快就察覺到了什麼。
他沒有猶豫就直接跪下,定聲開口“二皇兄縱容黨羽科舉舞弊,陷害功臣,其行的確不堪皇子之德,更枉負父皇教導,論罪該斬!然其自入朝以來,也曾大力重商,親手協同地方官員助峰山郡百姓脫離困苦、衣食無憂,此後輕田租,安民生,大力推動地方修道建橋,便民利民,懲處貪官汙吏,功亦顯著,功過不可相抵,卻不可忽視其功績。”
聽著他信口拈來二皇子的功績,建文帝眼神有些複雜。
六皇子卻很坦然,畢竟老二不是總不乾人事的,在家國利益與個人利益不衝突時,他是明白且推崇利國利民之政令的,縱有小心思與盤算,但實事乾到位了。
隻是他為人私心太重罷了。
再者說……現在由他說出來,總比人沒了後建文帝自己想起來要更好。
建文帝的確被他之言勾起了些心思,但二皇子的功與過對比之下,便更襯得後者之惡,叫他心緒難平,恨不得親手弄死逆子!
“你所言的確有理,可若誰都仗著曾有過的功績做儘惡事,天下便難安。”
“二皇兄之過的確不可饒恕。”六皇子道,“但父皇白發人送黑發人,又該如何自處?”
與為三皇子求情時一樣,他不是心疼兄弟,隻是心疼父皇。
不過二皇子到底是曾乾過些人事的,所以他的話聽在建文帝耳裡,便更多了些欣賞與顧及兄弟的意味。
“二皇兄有過,便予其重懲,責其改之,或可饒其性命。”說到這裡,六皇子語氣更堅定,“兄長有錯,做弟弟的為其贖罪便是,二皇兄有愧於家國百姓,兒臣舍身為民又何妨?皇叔做儘錯事,明煜懲奸除惡,舍身報國為父贖罪,兒臣亦可效仿之,此後家國百姓為上,兒臣身家性命為下,必鞠躬儘瘁,死而後已,餘生富國安民,海晏河清以還之!”
他眼神堅定懇切,鏗鏘有力的聲音回蕩在禦書房,仿佛帶著回音。
建文帝被他一番大義之言震驚,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唯有心中流淌著的暖意與欣賞久久不散。
楊德業也吃驚極了,甚至不顧儀態地抬頭去看六皇子。
這樣重情重義有擔當,正氣凜然又有原則的皇子才合該配得上大齊儲君之位啊!
這樣想著,他心中因為建文帝的偏心而對二皇子戴上的那層濾鏡也散了不少。
“你……”建文帝張了張嘴,卻深深歎了口氣,“是朕錯了啊……”
錯將魚目當明珠,是他之過。
六皇子聲音溫和而有力“一個疼愛兒子的父親,並沒有錯。”
這話說得虧不虧心,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建文帝看向他的眼神裡除去愧疚,更多是欣賞與後繼有人的欣慰。
六皇子沒再說話,意思儘到了就好。
過猶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