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傳宋舟一家本來隻是安瑜縣的尋常百姓,但不知怎的,和瑜郡走出的那位傳聞中的大人物攀上了淵源……當然這個說法僅是傳聞,不清楚真假,可宋舟的妹妹宋苗,卻是嫁進了瑜郡郡府第一大家族‘餘家’之中的,乃是真正餘家的姻親。
前麵的暫且不說,光是餘家這一層關係,鶴軒就不願意得罪到死,因此刀法之間始終存留一分餘地,打算迫退宋舟一行人,不想死磕到底。
宋舟不斷揮刀抵禦,眉頭卻是緊緊皺起。
這鶴軒一夥大盜,隱藏在梧桐山脈中,行事極其謹慎,橫行多年都不曾被抓到,這次是好不容易,終於露出些許蹤跡,被他率隊追上,若是放過了,下次再尋到就不知是什麼時候了,可若是不放過……這鶴軒的實力的確比他預想的更強一截。
情報中鶴軒僅不過是易筋小成的人物,但實際上則是易筋大成的淬體境界,且刀法圓轉純熟毫無破綻,更練就輕重岡巒兩種刀勢,以他之力的確難以拿下。
他如今也僅練就‘斷江刀’這一種斷江刀勢而已。
“……”
鶴軒眼見宋舟有所遲疑,但卻還不退去,當下臉色一沉,冷哼一聲,仗刀猛揮兩招,生生迫退了宋舟另一名扈從,繼而悍然躍起,接連三記重刀。
當!當!當!!
宋舟無可退避,被迫連接三刀,最後一刀落下,沉重仿若山崩,隻覺得虎口劇震,雙手發麻,不得不強行拿捏手中差刀,虎口被生生震裂,整個人踉蹌退後,鮮血滴滴灑落。
“哈哈哈……”
鶴軒見狀,狂笑一聲,繼而麵露獰惡道:“還不滾!”
宋舟這邊儘管麵色沉重,眼眸中尚未升起退意,但附近的官差眼見宋舟不敵鶴軒,一時間卻都是目露震駭之色,一時間氣勢低落,而眾多匪徒則俱都是心神振奮。
“鶴老大的刀法,也是你們這些官差能匹敵的!”
“憑爾等這點本事,也敢同我等相鬥,再不滾就要你等皆命喪此地!”
有人更是放聲叫囂起來。
宋舟此時臉色難看,倒不是因為他不敵鶴軒,實際他好歹也能牽製一二,不會被輕易擊潰,隻是此時並非單挑,而是數十人混戰,官差和匪徒氣勢此消彼長,這樣相鬥下去不是好事,官差這邊的傷亡難以控製。
但就在宋舟眼見局勢不利,暗自一歎,打算下令收兵之際,他的動作忽的頓住。
不止是他。
包括鶴軒,在場的官差,以及諸多匪徒,也都是動作莫名的放緩下來,視線齊刷刷的往山林的一個方向看去,就仿佛被某種莫名的力量牽引。
但見那個方向上,陳牧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他一襲樸素麻衣,駐足於一株槐樹下,似乎已在一旁看了很久,卻直到此刻才被人察覺。
“誰?!”
鶴軒瞳孔微微一縮,瞬間將刀指向陳牧。
雖然附近一片混亂,他手下盜匪和官差一直在混戰中,但憑空多出一個人,他之前卻不曾察覺,這顯然有些不同尋常,哪怕陳牧身上沒有流露任何武者的血氣,看上去仿佛就是個上山砍柴的尋常山民,他心中也是不由自主的警惕起來。
眾多官差以及盜匪,也俱都看向陳牧,但卻也都是一片茫然之色。
唯有宋舟。
他看著陳牧的麵孔,先是短暫一怔,繼而眼眸中便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神色,臉上更是露出難以掩飾的激動……怎麼會是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陳牧並不說話,隻站在那裡,忽而微風拂過,古樹之上落下一片枯葉,從他身邊落下,他隨意般的抬起手,兩指輕輕將那枯葉夾在指間,目光落向宋舟,語氣隨和的道:
“斷江刀,重在斷,水勢利萬物而非攻,這門刀法雖為坎水一脈,實則是逆行坎水之道,你練的還行,不過若是以此道深入,則離坎水意境愈遠。”
伴隨著話音落下。
但見陳牧指拈枯葉,狀若隨意般的向著不遠處的鶴軒一彈。
鶴軒原本刀指陳牧,目光警惕萬分,此時聽到陳牧口中言語,更是隱隱覺得不妙,待看到陳牧忽的向他彈指,飛來一片平平無奇的枯葉,整個人立刻便如臨大敵!
不好!
哪怕這一片枯葉之上,幾乎感知不到半點威能,但鶴軒縱橫江湖多年,也曾遙遙望見過五臟境的高手出手,那是了然無痕,高深莫測。
陳牧悄無聲息的出現,對於刀法的評斷和言語,再加上這輕描淡寫的動作,皆讓他心中感到震駭,明明隻是一片枯葉飛來,但他卻也是閃身向後暴退,不敢去硬接半點。
這一瞬間爆發出的速度和身法,甚至都不是易筋大成,而是易筋圓滿!
“這廝還隱藏了實力。”
宋舟注意到鶴軒的動作,心中也是隱隱一寒,難怪鶴軒橫行多年不被治理,情報中描繪的實力境界,與其真實層次,根本就是南轅北轍,若是全力出手,他決計擋不住三刀!
但是在那位麵前……
宋舟心中念頭升起,下一刻便看到,那一片平平無奇的枯葉,悄無聲息的就追上了鶴軒,繼而一刹那間,令他整個人感到心神一陣恍惚。
視線之中所見到的,仿佛有一掛銀白色的天河,從九天之上墜落下來,遍灑世間,而那一片枯葉,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飛向那一掛天河,繼而刹那間,迸發出一股沛然無量的刀意,難以形容其浩瀚恢弘。
嗤!
白色絲線於視線中乍現,刹那間,茫茫天河橫貫,於中間斷裂!
待宋舟視線一個恍惚,恢複正常之際,目光所及依然是那一片茫茫山林,隻是鶴軒那向著遠處急退縱躍的身影,卻是無聲無息的被定格在了半空中。
繼而。
令在場眾人畢生難忘的一幕出現。
就見視線之中的一切,以鶴軒的縱躍在半空中的身影為中心,上下之間出現一條絲線橫貫而過,綿延過漫漫山林,直至視線儘頭,旋即鶴軒的身軀連同後方數百丈山林古木,皆是一分為二,仿佛從九天垂落的天河,被攔腰一截而斷!
所有官差皆是一片片僵立當場,看著這震撼的一幕,俱都露出呆滯的神色,一時間隻覺得如在夢中,連那些盜匪也幾乎都是凝固在原地。
“……”
宋舟眼中也滿是震撼,其實他起初還並不十分確定陳牧的身份,畢竟如今的陳牧和多年前相比起來,樣貌雖無太大變化,但氣質上卻差距很大,當年一見便感覺到有種大人物的氣勢,哪怕神態平和,卻也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但如今的陳牧卻歸斂於平凡,看上去便像是尋常山民,樸素而無奇,與他這麼多年來聽說的一件件事跡,根本不像是那位傳說中人,可這一片枯葉為刀,演化斷江刀法,仿若能截斷天河的一幕,他心中自然是一點疑慮也沒有了。
轟!轟!轟!!!
遠處鶴軒的上半身還凝固在空中,其一雙眼睛瞪得極大,似還帶著幾分不可置信,但短暫的凝滯之後,最終還是向下墜落,連同那被截斷的無數株參天古木。
在這一聲聲轟鳴之中,宋舟恭恭敬敬的向陳牧下拜行禮。
“叔父。”
“苗兒如今還安好?”
陳牧也不去看鶴軒那邊,隻將目光落向宋舟,語氣平和的問道。
當年他在安瑜縣,尋了宋家這門親之後,隻給那時還年幼的宋舟和宋苗安排了一些將來事,後續便沒有再多照料過,如今再見,宋舟倒算是爭氣,數年修行已抵達易筋之境。
“謝叔父關心,妹妹嫁去了餘家,如今在郡城生活,已有一對子女,生活安樂。”
宋舟恭敬的回應。
陳牧聽到宋舟的回答,不由得露出一絲遙想之色,他記得當初在安瑜尋到宋家,那時的宋苗也不過十二三歲來著,一晃眼如今也十八九歲,已嫁為人婦,育有子嗣,歲月流逝倒真是不知不覺間。
他和身邊的近人,許紅玉以及陳玥,都修習武道,哪怕二三十歲,褪去青澀,也絲毫不顯衰老,若是不梳發髻,依然如同年輕少女,但不通武藝之人,十五六歲婚嫁皆是常態,畢竟這世道,尋常人家能活過五十歲便已是高壽。
“也好。”
陳牧略微感歎的回應一聲。
說罷便轉過身,也並不多語,幾步落下後,身影便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茂密山林間,隻留下略微有些遺憾沒能多傾聽陳牧幾句教誨的宋舟,以及一片呆立在原地的官差和匪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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