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飛捂住臉“不用在意,我隻是隨便說說……”
然後他轉向淨草,問出了那句必須要問的話“你為什麼殺他?”
錢飛一行並不避諱殺人,但團隊裡畢竟有兩個名門正派弟子,而且團隊有比殺人更為重要的任務,就是低調掙錢、努力還錢。所以他們此前在江南的時候儘量留手,隻有麵對短兵相接的直接利益衝突,而且沒有餘裕手下留情時,才取對方性命。
不然,在江湖上惹下太多麻煩,整天被仇家圍困,顧不上還錢了可怎麼辦。
淨草卻理了理發型,說“也就是好久沒打過架了,總想殺個人痛快痛快,手癢。”
李木紫臉色鐵青,叫道“手癢?”
淨草聳聳肩說“再說,那個人是可以殺的。”
錢飛說“哦,你認識他?和他有仇?”
淨草撇著嘴揚著眉毛,一臉滿不在乎,從袖子裡拿出了一本皺巴巴的經書,丟在兩人麵前。經書是活字印刷的。
火山寺窮歸窮,對於意識形態上的經典還是很敬重的,大部分經典都是精致的雕版印刷。活字印刷的經文可以說都是些“雜牌”。當然其中奧妙精微之處,錢飛也懂得不夠多,沒出過家。
封麵上寫著“可殺名錄”。
這四個字的陰森冷酷之意,與它那不被重視的粗糙印刷品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像是一把沾了鮮血的劣質柴刀。
淨草說“寺裡把可以殺的人都記在上麵了,有姓名、年齡、相貌特征、住址之類。”
在李木紫的追問下,她不得不繼續詳細地解釋。
原來,火山寺家大業大,僧人不免外派在江湖上行走,也不免遇到各種不平事。不過,天下的萬千不平事,僧人管不了那麼多。而且,火山寺僧人總的行事風格是以隱忍為主。
例如在豐饒灣掌握的金口縣,那裡有奸商扣留小尼姑,用大額賬單去訛她們錢,火山寺也沒有把奸商怎麼樣。如果真的論武力值,火山寺的小尼姑其實可以很輕鬆地拆了他的鋪子,但是她們畢竟不是淨草,還是隱忍下來。
對於一時目睹但沒有管的不平事,外派僧人回寺之後會上報到慈悲堂,慈悲堂則會彙總記在小本本上,每個月都有更新,所以是用活字印刷的方式。
這樣一來,以後的僧人如果在外起了衝突,是與冊子上記錄的名聲不好的人相爭,對其造成了傷害,就不算是惹是生非,不受戒律處罰。
那些事與人,分類記在不同的冊子上,有的是欺男霸女的,有的是坑蒙拐騙,而其中最險惡的一類,是濫殺無辜者,手上有血債,而且苦主求告無門的。登載最後這類人的冊子,就叫做“可殺名錄”。如果僧人在外殺了人,寺裡會先查一下被殺的人是不是在此名錄上,如果是,則僧人不受處罰。
淨草說“我們私下裡叫它《殺人經》。”
錢飛不知道說什麼好。原來淨草在過去十幾天裡念的經是這個!怪不得聽起來像通訊錄,其實它是索命簿子,跟黑白無常手裡的那本有相似之處。
淨草又笑說“我早就研究過它,發現名錄上麵居然有一半是在歸極洲。歸極洲畢竟邪派多嘛。這次不是我們要到歸極洲來嗎?於是我就托一個車師叔額外印了一本給我,時時念誦溫習,果然今天,嘿嘿,派上了用場。”
李木紫一臉黑線“這本《殺人經》,是為了僧人在外誤傷人命的時候用來豁免的,不是讓你主動去殺。我沒有理解錯吧?”
淨草冷笑一聲“可以吃的東西,就是可以吃。可以殺的人,就是可以殺。這就是禪。你把簡單的東西搞得複雜,反倒是枉稱名門正派!”
李木紫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