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乙在一旁搖了搖頭,因為荒界之中,從來就沒有叫青花宮的地方。
姚青花剛嫁到村子裡時是個清秀的青年,家裡曆代就是做陶瓷的,最早說陶瓷的工藝來源於白界,祖輩們兢兢業業,改進後的陶瓷比白界的建盞賣得更好。
自妻子去世後,衰老就在一瞬間,一喝酒就發癲。妻子去世的早,他也沒有一個子女。
胖乙的父母因出外尋求生路,將胖乙給年邁的爺爺撫養,直到爺爺去世後,都沒有父母的消息。
就連父母的名字,胖乙問一次,村裡的老人就說出一個不同的陌生的名字,然後張口就說出一個新的錯漏百出的故事。問多了,聽多了幾個版本,胖乙對此已經沒了念頭。為此,他從小奔波到各個人家裡幫忙乾活計,就為了吃口一飯。
大半年前,勤奮能吃苦,性格又堅韌穩重有耐心的胖乙被姚青花看上,收了做弟子。
兩人默不出聲,聽到大門叱——呀一聲大開,姚青花楞在原地呆呆地往門口看去,胖乙聽到聲響則拿起一柴棍,就往門口去,剛卡在嘴邊的嗬斥聲被西月的雙眼冷淡給摁了下去。
胖乙將手中的柴棍扔下,搓了搓手,磕磕絆絆的說“姑娘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西月看著一個臉頰稚氣未脫卻始終皺著雙眉的,西月輕聲的問道“昨晚有一位叫青花的長輩,可是在這裡?”
胖乙誠懇地點了點頭,並指向姚青花。姚青花手中的杯子沒抓穩,滾在地麵上,隨後踉踉蹌蹌站了起來。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露出一列黃色崎嶇不全的牙口,雙手抱拳,小聲地說“姑娘莫怪,昨日我發了酒瘋,冒犯了姑娘。”
西月隻是淡淡一笑,說“老前輩莫記掛在心,什麼事情我已經不記得了。聽村子裡人說前輩是這一帶數一數二的燒瓷人,我今日來是討個陶瓷玩意的。”
姚青花一聽,臉上都有了紅暈,周圍環視了一圈,帶著西月進了屋內。
屋內到處都裝設滿了架子,到處都是燒好的瓷器,大大小小形態各異,五彩繽紛琳琅滿目。姚青花一邊走一邊問“姑娘是想要什麼型的?要用作什麼?是送人還是自用?喜歡哪種瓷釉?”
西月沒有回答,眼睛一排排的掃過,從大華尊大小型的太白尊,從單青花到五彩花紋,從大到小,一一細細看去。
除了瓷器之外,還有不少琺琅琉璃。一處三彩琉璃觀音像映在眼前,淺藍色頭飾,一塊鵝黃色石頭壓著綠色祥雲圖案鑲邊黃絲綢,端坐在蓮花寶座上,青綠色長衫,鵝黃色相襯,淺藍作為配飾。
西月斷定,那並不是荒界之物。
走了許久,在靠近正廳一張巨型的畫麵前,看到了一個小馬造型。渾身是褐黃色,馬脊部分微微泛白,馬背上有馬鞍,是綠色的,馬蹄穩穩的站住,是白色的。
西月沒有著急詢問,也沒有動手去拿,隻是大致停留了一下目光,就被巨大的畫吸引了。那畫像斑駁,紙張在牆麵上翹起,崩開,脫落,畫的是《光耀尊者訓言》中寬宥曇花一說。
相傳花神族掌管曇花的荒神在夜間值班時打了一個瞌睡,夜半在月光下曇花悄悄地就開了,荒神沒能在曇花開放時候摘取曇花心,好用於培育下一代曇花。一覺醒來,曇花已經敗了,花心沒有了光彩,荒神自知有錯,於是主動向光耀尊者請罪。
光耀尊者說“這花開的不是時候,寬宥這朵曇花吧!”於是寬宥曇花成為了一段佳話。
這也是狩殿下宥曇的名字由來。
說是正值青蠶族族長半辛之子因涉嫌私自吞並他人領土,子係全被正法,為了穩固青蠶族的地位,荒主七術與青蠶淩群婚配,生子,取名雲宥曇,其意義可想而知。
看著西月發呆,姚青花說“姑娘,這畫很老了,不值錢。”
西月從袖子裡拿出一小袋銀兩,放在姚青花手中,姚青花愣屏住呼吸住一會兒,掂了掂,眼睛瞪得渾圓。忍不住打開一個小口往裡邊看,白花花的一片,都是銀元,雙眼都亮了起來,看向那暗淡的紙畫,臉上的笑容又收了起來。
他雙手緊緊地將銀元圍在大手內,身子微微往前傾,低著頭說“姑娘,這畫本也不是名貴的東西,如今年歲上來了,風也吹水也浸的,怕是揭不下來了。要不?您看看其它的東西?”
西月將目光移到了一處雪狐畫像之中,圖中之人身姿挺拔目光如炬,身後七條搖曳生姿的雪狐尾巴。西月伸手輕輕地在畫布上點點,指尖被塵灰染黑。姚青花有些遲疑,他解釋說“姑娘,這畫也是老畫,蒙了陳灰,已經看不出紋理。總不是名家之手,也不好揭下來”
西月問“這畫中人是哪位?”
“我是個沒文化的,有人送了來,我便守著。其中什麼,實不知啊。”姚青花說。
西月點了點頭,手指著那黃褐色的陶瓷小馬,說“我就要那個。”
姚青花順著西月手指看去,遲疑了好一會兒,將銀元放到自己的兜裡,伸手小馬拿下來。手捏著袖子四處擦了擦,遞到西月麵前,笑嘻嘻說“姑娘看上了這小馬?”
西月接過,和落複說白界女子給她的那個小馬大小相差無幾。西月仔細看了看,前右馬蹄腳下印有一個雯字,西月嘴角微微一笑,說一聲“那便成交吧!”
姚青花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嘴裡一堆的讚美的話。
胖乙從外麵進來,見西月手中拿著小馬,立刻就說“這個不賣!”說罷就要伸手去拿。
西月靈巧地躲了一下,歪著頭對胖乙說“姚前輩已經將其賣給我了。”說罷看向姚青花。
姚青花哎呀呀一聲立馬抓住小胖乙的手,說“賣賣賣,賣的,怎麼不賣呢!姑娘喜歡便拿去,賣不賣的,我也是拿個人情,不讓姑娘覺得虧了我什麼的。”
胖乙皺起眉,掙脫姚青花的手,對著西月雙手抱拳。
他嚴肅地說“姑娘,這不能拿走,這是一個客人放在這裡的,我們還等人拿回去呢!”
姚青花一手摁著褲袋中的銀元,不讓它發出聲響,立馬轉身擋在胖乙麵前。
姚青花說“那有什麼客人啊,姑娘,你先走一步吧,我還有要事要和小徒弟商量一下。”
胖乙嗚的一聲蹲在地上就大哭撒潑,姚青花見了隻能擋在他麵前,笑嘻嘻說道“姑娘先走一步,我和小徒弟有些過節需要商量清楚。”
“姑娘,你拿走了,師傅就再也回不了家了。你隻是看它形狀可愛想要,可對於師傅而言,是身家性命。”胖乙說道。
姚青花過去就要捂著胖乙的嘴,胖乙接著說道“我師傅不是荒界之人。”
“我知道。”西月順著小馬看向姚青花,他顫顫巍巍不知所措,手中緊緊地捂著銀元。西月又拿出一袋銀元,“這樣夠了嗎?”
胖乙擦掉眼淚,“姑娘,這是性命,不是錢可以衡量的。”
西月心中暗想姚青花定是有話要說,她不是個追問的性格,將銀元放下就要走開。胖乙追了出來想攔在西月麵前,但那小女孩正在院子裡繼續偷陶瓷罐,姚青花也見了。
他哎呀呀一路喊過去,然後大吼“你這個小偷,小時不學好,看我怎麼教訓你!”
小女孩絲毫不慌張,將一個大陶罐搬起來,用力砸下,磅——一聲清脆的聲響,陶罐碎了一地,小女孩凶神惡煞地說“說我偷你的,你的又不值錢!當鋪老伯當是垃圾扔了!”
西月緩緩走出來,小女孩見了就要跑,西月用一個守護圈將小女孩圍住,像困在泡泡裡緩緩飄過來。小女孩先是一驚,然後放聲大哭。
西月走前去,伸出手,說“把我的玉佩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