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夫人路子野!
江棠記得自己做的夢,也隱約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聞言一怔,立刻從善如流地開口,“謝……咳!”她不小心又咳了聲,嗓音沙啞,“謝謝。”
唐遊川一若有所思地盯著江棠,黑峻峻的眼眸令人難以琢磨,冷峻的麵孔上,仍舊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
江棠頂不住他這般審視的目光,不自覺地垂下眼簾,避開,蠕著唇正想請他出去。
卻聽見唐遊川沉聲問道,“你來東臨做什麼?”
沉了口呼吸,江棠忍著喉嚨的不適,溫聲道,“醫院安排過來參加一個學術會議,明天晚上或者後天早上就回去了。”
“自己來?”他又問。
江棠不懂他怎麼關心這些,如實回答,“不是,心外科是我和季然,其他科室都有代表,一起過來的。”
她出了一身汗,額頭和臉頰上貼著幾綹發絲,眼底的紅血絲尚未褪儘,黑長濃密的眼睫被打濕,勾著她微翹的眼尾,多了一抹風情,她微低頭垂著目光,手揪著被子小碎花床單,削瘦的手背,因為用力,可以清晰看見白得幾近透明的皮膚下麵的血管青筋。
唐遊川的視線從她臉上緩緩落到她的手上,注意到她緊張地防備姿勢,莫名覺得她這種狀態有些刺眼,溫淡的黑眸溫度涼了幾分。
以他的脾氣,不爽了自然是要懟人的,薄唇開啟,不冷不熱道,“身體不舒服,你那青梅竹馬怎麼沒留下來照顧你?”
了解過他的風流韻事之後,江棠總覺得“青梅竹馬”四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總歸是多了些彆樣的意味深長,格外的刺耳,大概是腦子缺氧,話未經大腦,便脫口而出,“而且他有名有姓,叫季然。”
唐遊川淡淡瞥著她,沒接話。
抬眼對上他的視線,深邃晦暗,意味不明,江棠並不是那種故意揣測扭曲他人意思的人,實在是唐遊川那眼神過分明顯,讓她很難安慰自己他彆無他意。
他就是懷疑她和季然有不清不楚的關係。
江棠並咬著唇瓣,覺得挺沒意思的,但她現在有理智,頓了幾秒才慢慢開聲道,“我又不是癱瘓不能動彈,他是男人,大晚上單獨跟我共處一個房間,讓人誤會了不好。”
換做彆人,江棠管他想什麼,愛咋咋地,直接叫他滾了,但麵對唐遊川,她隻能耐著性子一次次解釋。
“既然知道孤男寡女會讓人誤會,那就應該跟他注意保持距離。”唐遊川並不在乎她的沉默,壓著低沉的聲音自顧自地說著,“在公眾場合親密無間,卻忌諱獨處一室,看起來反而更像是在自欺欺人。”
冷淡的聲音,辨不清情緒。
有那麼瞬間,江棠喉嚨一窒,差點兒以為自己又要發作。
江棠眸色溫涼,目光坦蕩蕩地看著他,笑了一下,語氣平靜說“那你覺得你半夜闖進我房間,是跟我有什麼嗎?”
彆人質疑她和季然,隻是純粹八卦,也是在認定他們彼此單身的前提下進行了合理的幻想,但唐遊川是她領了證的男人,知道她已婚的身份,質疑她和其他男人有染,等同於質疑她的人格,是侮辱她。
江棠自認為自己挺要臉的,做不到任人汙蔑也無動於衷。
生氣,憤怒,但都不能對唐遊川發作,隻能迂回地表達自己的不屑。
唐遊川看著她,卻冷不丁地問句,“想離婚嗎?”
江棠一怔,“什麼?”
她下意識懷疑自己精神不濟幻聽了。
“離婚。”他說得很慢,倒是沒有不耐煩,“想麼?”
想麼?那聲音溫沉誘惑。
這種感覺,就一隻狗餓得快要饑不擇食了,眼前忽然有個人拿著一根骨頭在誘惑它。
想。
江棠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
叫囂著,讓她點頭。
但理智的小人即使壓著那道聲音,製止她。
不能說!
為什麼不能呢?他主動問了。
這不是你想或者不想的問題,隻能他要或者不要,隻有他提出離婚,你才能說好,但現在他隻是在試探,萬一給出的答案與他預想的不同,隻會適得其反。
另外的聲音反駁遲早都會離婚,你說不想,他也不會相信,肯定知道你在騙他,還不如直接坦白,反正他又不喜歡你!
理智聲音拉住那道脫韁的野馬你想想他為什麼結婚這麼久都沒說要離婚?現在卻突然提起?他肯定是在試探,懷疑你和季然的關係!
兩道聲音你來我往爭論不休,江棠覺得腦袋都快爆炸了。
情感上她想離婚,理智卻不讓她說。
其實唐遊川從未考慮過離婚這件事,畢竟江棠這三年做得很好,給他節省了很多麻煩事,他也習慣她如常透明,關鍵現身的妻子的存在,隻是今晚被衛昊問起為什麼不離婚,他才會問。
江棠是怎麼想的呢?是不是真的想離婚,想從他身邊逃離?他忽然很想知道這一點。
然而江棠卻久久不吭聲,唐遊川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臉,發現她神色凝重,似乎在慎重地思考著什麼,他麵無表情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江棠視線稍微閃躲著,揪著被單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吞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開口,“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唐遊川麵上一片風平浪靜,眼底卻無不譏笑和諷刺,“不想?”
兩人統共也沒幾句話,卻都是在反問對方,誰也正麵回答,互相試探,互相打著啞謎。
江棠一看唐遊川的眼神就明白了。
“想。”她說。
唐遊川臉色驟然一冷。
不等他開口,江棠眼睫輕眨,兀自往下說,“但這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如果你要離婚,我不會糾纏。”她素淨的臉龐情緒很淡,語氣也不疾不徐的,“我是想告訴你,我從未想過要霸占著唐太太這個位置。”
不卑不亢,坦然冷靜。
唐遊川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眼睛,不知她是演技精湛還是完全沒有說謊,他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有一絲恍惚,覺得她這話絕無虛假成分。
當真是如他預料的那般,她盼著離婚。
這個認知,讓唐遊川覺得相當沒麵子,心頭頓時燃氣一把無名的怒火,偏偏又不能對著直接她發作,他不由得冷笑這嘲諷,“這個位置也不是你想霸占就能占得住。”
但凡江棠對唐遊川存有一絲幻想,一定會因為這種話感到受傷,奈何江棠的心被銅牆鐵壁包裹著,向來清楚自己的定位,從未肖想過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也當著是不稀罕唐太太這名號,所以對他的話,壓根就無動於衷。
“我知道。”江棠正色道。
唐遊川站了起來,頎長的身軀,讓江棠感到一股宛如危峰兀立般的險峻氣場籠罩彌漫而來,她倏地繃緊著神經,四肢僵硬,視線盯著他的腿。
他站著,短暫的沉默,忽而開聲,低沉的聲音透著不知名的冷,“身體不舒服就安分點休息,逞能並不會顯得你多敬業多高興,隻會給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他一通教訓之後,從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江棠抬眼看著他的背影,房門開了又關上,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
江棠盯著房門抿著唇,她並沒想過要給他造成麻煩,偏偏就是他這麼巧遇到了。
思及此,江棠又一愣,所以他為什麼他會這裡,來找她做什麼?又是怎麼知道她在這兒的?還有這家酒店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大半夜地回讓一個男人進她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