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夫人路子野!
季然依照江棠的吩咐,拎著一份三明治和一杯溫的甜牛奶給薑涵送了過去。
昨兒救人的時候沒怎麼留意,現在認真一對眼,季然和江棠有同樣的感覺,覺得小姑娘有種熟悉感,看著很像誰,但又想不起來她像誰,他一向心大,沒深入琢磨。
薑涵很有禮貌,也跟他道了謝,季然覺著她情緒還算平穩,稍微聊了幾句,覺著小姑娘精神不濟,於是叮囑她把早餐吃了好好休息,有事可以隨時摁呼叫鈴找他,也不多作逗留,轉身準備去忙事。
剛走到門口,薑涵出聲叫住了他,“醫生。”
季然回頭,薑涵捏著被子,欲言又止。
季然低聲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薑涵想了想,搖了搖頭。
季然發現小姑娘心事挺重,但要他查房,來不及深究,寬慰了她一句,“彆想太多,你好好休息,需要什麼儘管開口,當然,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不管是醫生姐姐還是醫生哥哥,即便想滿足你也摘不下來了。”
說著說著他就開了句玩笑。
隔壁床的阿姨噗嗤地笑了,薑涵卻是楞了楞,似乎沒見過這麼“不正經”的醫生。
江棠從手術室裡出來,已經是兩個半小時以後,稍微歇了會兒,到了飯點,穿上外套和季然一起下樓去食堂吃飯。
兩人打了餐,找了位置,對麵坐的同是心外科的同事,彼此打了招呼坐下。
季然吃了口青菜,皺著眉頭吐槽,“咱們大廚這是親自出海打撈了幾卡車鹽回來嗎?”
醫院食堂菜式挺豐富,就是自從半年前換了大廚以後,鹽巴不要錢似的,每道菜吃進嘴巴都齁鹹,重口的人還好,像江棠和季然就有些受不了,但下雨天,外出不方便,隻能將就將就。
對麵的同事一聽,就笑了,“現在鹽都漲價了。”
季然開著玩笑,“大廚太實在了,漲價還不知道省著點放,怎麼撈油水啊!”
同事說“你知足吧,油鹽充足總比油鹽不沾好,之前那個大廚,齋飯都沒那麼淡。”
季然不服,“少吃油鹽是養生之道。”
江棠默默地把一瓶礦泉水推到季然麵前,一本正經道,“那你就著清水漱著吃吧。”
季然不甘示弱,“你現在口味變了,要不,我去廚房問阿姨要一碟鹽給你沾著吃?”
兩人一拌嘴,旁邊幾個同事都笑了,大家吃著飯,有說有笑。
季然無意間轉頭,看到方藝桐端著餐盤,餐盤最邊角上海擱和一個湯碗,往他們這邊走,她一路走來,本來都好好的,偏偏快走到江棠身後時,她卻身形一晃,整個餐盤連著湯碗一起打翻。
江棠低頭專心致誌吃著飯,毫無所覺,這若是不動,餐盤和湯碗都會兜頭扣在在她身上,電光火石一瞬間,季然扣住江棠的手臂一拉,江棠整個人一趔趄,倒在了季然的身上。
與此同時,隻聽見“劈裡啪啦”的一陣聲響,不鏽鋼的餐盤和湯碗砸到餐桌又掉在了瓷磚地板上。
食堂的餐桌空間不大,即便季然及時拉開了江棠,但飯菜和湯水還是有一半都倒在了江棠的身上,濺得四周一片狼藉,連著坐在江棠對麵的同事都被殃及。
一時間,摔東西的聲響連著同事失措的叫聲和反射起身動作,引來周圍一片用餐同事的視線。
方藝桐連忙出聲道歉,“啊,對不起,你沒事吧?”她看著江棠,伸手就要扶江棠,卻被江棠抬手一把隔開。
方藝桐怯怯地收回手,尷尬地看著江棠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對不起啊。”
灰色的運動夾克,右半邊全是油膩的汙漬,而且那碗湯,一半都倒在了她身上,得虧這天冷了,湯涼得快溫度不高,否則江棠非得被燙脫一層皮不可,現在不止外套臟了濕了,江棠裡麵的白襯衫和褲子都遭殃了。
江棠扶著季然的肩膀站起身,低著頭抖落衣服上的飯菜,素淨的臉蛋一片溫漠,旁邊有人幫忙遞來紙巾,江棠接過道了謝,季然掃了一眼,不等江棠發飆,他已陰沉起俊臉,目光冷冽剜著方藝桐。
“方藝桐,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季然真實生氣了,一掌排在餐桌上,“三天兩頭嘴賤找茬忍著你,你就以為不敢把你怎麼樣了是吧?”
餐桌一抖發出巨響,旁人都被嚇得一哆嗦,看著季然,覺著他下一秒就要衝過去打人,一時噤若寒蟬。
方藝桐也有些被嚇到,癟著嘴巴,委屈屈兮兮道,“季醫生你這什麼意思啊,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道歉了,你這麼凶做什麼?”
季然鐵青著臉,“我親眼看著你,明明走得好好的,到了江棠著就故意晃身,還把東西往她這邊扔,你當我眼瞎了!”
方藝桐拒不承認,“我真不是故意的,這地板太滑了,我腳下沒走穩晃了下,一慌才打翻了東西。”說著,她又朝江棠說了聲,“真的對不起啊江醫生,弄臟了你的衣服,你看下是換下來,我幫你送去乾洗店洗乾淨還你,還是直接賠你新的吧。”
除了季然,也真沒人留意到這一瞬間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季然怒不可遏的表情篤定的口吻不像汙蔑,但方藝桐委屈又小心道歉的樣子也不想作假,到底故意為之,還是無心之失,誰都說不清楚,所以大家也不敢貿然出聲。
“偏偏在江棠這你就腳下打滑,你糊弄鬼呢!”季然吼了回去。
方藝桐被凶得眼眶一紅,作勢就要哭,卻硬是憋著,“季然,雖然我們關係不怎麼好,但也不用這麼汙蔑我吧?你索性就說是我拿著往江棠身上倒的得了。”
說著說著,她眼底聚集的水汽馬上就要溢出來,夾著哭腔說,“我才挨打多久啊,哪裡故意還敢招惹她,反正你們同仇敵愾,我孤身一人,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唄!”
“你他媽還有理了!”季然氣得差點掀桌。
季然是暴脾氣,最見不得方藝桐這種裝腔作勢扮可憐的人種,瞬間出離憤怒,若不是顧及方藝桐是個女人,他鐵定是一拳掄過去揍得她媽都認不出來。
他沒動手,說話卻不是那麼好聽了,“你少在我麵前裝可憐,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心裡有數,平時忍著你,你就得寸進尺,給臉不要臉了是吧?我看是上回就是打得不夠重,你記不住教訓,是不是想要再體會一次?”
方藝桐畏縮了下,當真哭了,像是被嚇哭的,“我說了你也不信,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你說故意,那我就是故意的,但是這兒是醫院,不是鬥毆的街頭,我打不過你們,也不想打架,我跟江棠道歉,也會賠償,這樣行了嗎?實在不行,你們潑回來,這樣總能滿意了吧?”
方藝桐一通解釋,還連帶著舊事重提,又是哭又是退讓的,委曲求全的模樣,讓人看著好生可憐。
人都是如此,甭管誰對誰錯,總之誰裝得最可憐就同情誰,有理的也要給可憐的讓步,否則就是得理不饒人,恃強淩弱,分分鐘把你架在道德製高線上進行審判。
況且,方藝桐還是一個柔弱好看的女人。
再者,醫院之間,不同科室就是不同的小社會,雖然同一家醫院,但科室之間或多或少都有幾分隔閡,畢竟大家都頗為高傲,總覺著自己的科室才是最牛逼的,喜歡暗自較勁較真,誰都瞧不起誰。
自己科室裡的人在自家裡關上門怎麼鬨都好,當著其他科室的人鬨,彆人一說,都會說心外科某某,連累的是整個心外科,丟的也是整個心外科的臉,眼見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心外那幾個同事,趕緊連拉帶勸的。
“季醫生,好了好了,有話好好說,大家都在看著呢!”
“方醫生是個女孩子,有誤會也私下說開就好了,而且她也道歉了。”
季然被要求退步,因為他是男人,反觀方藝桐,彆人就是低聲安慰,讓她彆哭,季然簡直氣得肝疼。
一直沉默不語的江棠,拉著臉,沉聲道,“演完了嗎?”
江棠的聲音不輕不重的,但恰好能讓周圍的人都聽見,明明也沒有怒吼,甚至是平靜的,但四下突然就陷入了一陣靜默,大家都看著她。
江棠把手裡的紙巾扔在桌子上,眉眼清冷睨著方藝桐,“話是你的說。”
方藝桐一懵,“什……”
麼字還沒說出口,就被人潑了一臉的湯,方藝桐當即尖叫出聲,抬手胡亂擦臉,急得跳腳,“江棠你真是不可理喻!”
圍觀的人也被江棠這一舉動給嚇著了,有人懷疑江棠又要動手,趕緊先把她拉住,好聲勸著,“江醫生,消消氣,大家都是同事。”
江棠並沒有動手的打算,她現在被人投訴著要撤銷優秀青年醫生的資格,程教授三申五令讓她不準胡亂,不許再鬨事,所以她不會再動手,起碼在醫院裡,方藝桐叫得再凶,她都會忍著。
江棠淡淡說道,“是你說可以讓我潑回去,大家都聽見了,我隻是依言照做了,怎麼又變成我不可理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