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夫人路子野!
她的拒絕,早在唐遊川的預料之中,然而不管做了多少心理準備,在聽見她親口說出不喜歡那一刻,也不由得心臟低顫,喉嚨發緊,真他媽難受。
唐遊川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半晌,他低聲打破沉默,“現在不喜歡也沒關係,”他微微一頓,“以後喜歡就行。”
江棠從唐遊川黑沉的眼底看到了類似於受傷的情緒,一陣恍惚,有些於心不忍,但優柔寡斷隻會更傷人,所以她果斷出聲“我以後也不會喜歡你。”
江棠原以為自己把話說得這般直白了,唐遊川那麼傲慢好麵子的男人,肯定不會強求,不料他卻淡定笑了笑說“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我以前也以為絕對不會喜歡你,但是現在還不是喜歡了。”
三年前如果有人說他喜歡江棠,他一定會覺得對方瘋了,可世事難料,他偏偏就看上了。
江棠不是沒有被人表過白,但無論是她第一次收到含蓄的情書,還是在大學期間男生跑她宿舍樓下用蠟燭擺了個大咧咧的心,邀請同學一起納威助喊搞得轟轟烈烈,她都是冷靜自持。
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莫名的煩,亂,燥,各種消極的情緒,一口氣頂在胸口,不知如何是好,就感覺往後退是絕路,往前走是懸崖。
“我去看看奶奶起來沒有,得幫她把個脈,先走了。”她捋不清,下意識地逃避,然而她往旁邊邁步,唐遊川也跟著擋過去,返回來往另一側,他又跟上來,總之她往哪兒,他跟哪兒,就是不肯讓她走。
對峙了兩三個回合,江棠心力交瘁,無力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準躲我。”他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喙。
江棠說“那你彆喜歡我。”
唐遊川說“但凡我能終止這份心意,現在也不會跟你說出來,所以你不喜歡我,我不逼你,但是你也不要逼我不喜歡你。”
都說情話動人,可江棠聽著,卻心驚肉跳,頓了幾秒,她波瀾不驚地說出剜心話,“唐遊川,你這麼驕傲的人,難道還要對一個不喜歡你的女人死纏爛打嗎?”
昏暗的光線從側麵打來,將男人立體的輪廓襯得更為深邃,沉默片刻,唐遊川開口,聲音低沉道,“我想要得到的,不管是人,還是物,死纏爛打也好,橫搶硬奪也罷,總歸是要得到的。”
江棠臉色微變。
強硬之後又是一片溫柔,唐遊川忽地抬手勾起她散落在耳邊的那一綹發絲,他表明態度“我喜歡你,想到得到你,但我沒想過要傷害你,也舍不得傷害你,隻想對你好,讓你開心,所以我會努力追求你,在這過程中,如果對你好也算死纏爛打的話,那你就當我死纏爛打好了。”
江棠受不了地拍開他的手,“你彆動手動腳的。”
唐遊川絲毫不生氣,平靜淡定的說,“彆想躲,你躲不掉的。”溫柔的語調,卻掩飾不住他骨子裡的那股強勢霸道。
江棠瞳孔震動,“世間美女千千萬,既然我不喜歡你,你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唐遊川眼神溫柔,語氣寵溺,“可是,弱水三千,我隻取你這一瓢。”
此話一出,江棠的心底無法抑製湧上一股強烈的異樣,像一隻活泉眼,不停地往外湧,陌生得讓她心驚,她下意識地壓製,壓得胸口發悶發脹。
她一慌張,脫口而出說了句“可你是我不敢有的妄想,咱不合適。”
唐遊川看著她,眼神更迭變幻,“不試試你怎麼知道不合適?就像買鞋子,你不伸腳試穿,怎麼知道合不合腳?”
“有些事情根本不用試都知道結果,就像你知道開水會燙傷不能直接碰,從懸崖跳下去會必死無疑你不會跳。”
江棠抬眼看向他,語重心長的口吻,頗有勸人回頭是岸的意思,“我不喜歡你,也給不了你任何承諾,所以你在我身上耗著也不會有結果,你是商人,明知投資會虧本的生意,你還會投資麼?”
唐遊川不緊不慢地說“那我問你,身為醫生,你會因為病人病危病情嚴重就直接放棄搶救嗎?”她跟她談投資,他就跟她論救人。
道理講不通,江棠開始翻舊賬,“你以前警告過我不要對你心存妄想。”
唐遊川臉不紅心不慌,“我後悔了,話我收回。”
“沒有得後悔,也收不回。”
“我真的知道錯了。”唐遊川悔不當初,簡直悔青了腸子,“要不然,你打我吧,打完消消氣,嗯?”他摘下冰冷的麵具,溫柔得近乎哀求。
江棠沒想到他連臉都不要了,“你沒必要這樣委屈自己。”
反正紙已經捅穿,什麼都一目了然了,也沒啥好掩飾,唐遊川現在不在乎臉,隻在乎她,“我沒覺得委屈。”
江棠愣在那兒,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卻異常陌生的男人,麵對他油鹽不進的架勢,她壓力倍增,心累得喪失了戰鬥裡,也沒了說服他的欲望。
唐遊川見她傻站著,薄唇微微勾起,低聲道,“喜歡你,對你好,為你付出,都是我自願的,沒有什麼委屈不委屈,你不用有壓力,跟以前一樣,該怎麼就怎麼樣就好。”
他聲音溫和平緩,有條不紊地陳述著,深刻且認真,一音一字都是春雨後的水珠,掛在池塘邊的枝頭上,在陽光的照耀下,晃出一抹晶瑩的光,當那水珠凝結的重量不堪重負自枝頭墜落,落入靜止的湖麵,分明無聲無息,卻帶起了圈圈的漣漪。
江棠懷疑自己也是那種愛慕虛榮看臉的女人,否則這麼多年,怎麼其他男人對她表白說那麼多好聽的情話,還說得那麼信誓旦旦恨不得掏心掏肺,她卻始終不為所動,而現在唐遊川雲淡風輕地幾句話,她就動了惻隱之心?
江棠凝視著他黢黑的眸,心思一番錯雜流轉,片刻之後,她濃密的睫毛輕輕一垂,動唇說“你身邊燕肥環瘦任君挑選,像我這樣牙尖嘴利,脾氣不好,不賢惠也不溫柔的女人,是個男人都不會喜歡,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她黑起自己來絲毫不嘴軟。
唐遊川聲音淡淡,徐徐開口“因為是你,所以不管怎麼樣都喜歡,喜歡你的牙尖嘴利,你的壞脾氣,你的不賢惠和不溫柔……”
“夠了!”江棠聽著都臊得慌,出聲打斷他,“你不用說了。”
以前她說他的嘴巴被女巫親吻過,字字句句都帶著劇毒,能把人給活活氣死,卻沒想到他這損人的嘴,玩兒起糖衣炮彈也絲毫不含糊。
唐遊川眼底嵌著溫淺的光,徑自把他未完的話吐露出來,“沒看中你是那些男人眼光不好,而我眼光獨一無二,所以我喜歡你。”
我眼光獨一無二,而你,在我眼裡也是獨一無二。
江棠沒想到自己抵擋得住他的赤口毒舌,卻扛不住他的恬言柔舌,她頓時毛孔打顫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適應不了唐遊川這幅溫柔深情的模樣,但是耳根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添抹了一層嫣紅。
在他灼灼逼人的視線下,她節節敗退。
“我要出去。”他給她造成的刺激太大了,她需要冷靜冷靜捋一下狀況,否則腦袋都要爆炸了,“你彆攔著我。”
唐遊川寸步不讓,“江棠,”但嘴上卻溫聲細氣,“我們可以從朋友開始,你可以慢慢地考驗我,但是不要躲著我,好不好?”
好不好?
那麼囂張驕傲的男人,幾乎挽求地跟她索取一點希望。
江棠垂著眼,避而不答,隻是說“我想靜一靜。”
唐遊川盯著她瞧,知道她這是啟動了防禦功能,把自己縮回保護殼裡了,他情緒錯雜,偏又拿她沒辦法,怕把她給逼急了,靜默了兩秒,他沉聲說“我走,你留這兒。”
“不用。”
“外麵太冷了,容易著涼感冒,留在屋裡。”唐遊川不緊不慢地說,“我不會打擾你。”她這恍惚的樣子,他哪能放心讓她出去外麵逛。
江棠覺得疲軟,沒力氣跟較勁兒了,“那你出去。”
唐遊川轉身回沙發那兒拿起自己的外套和手機,離開之前,又溫聲叮囑了一句“那你有事叫我。”
江棠抬眼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挺括寬厚,像一座挺拔的俊峰,但現在卻透著一股挫敗,她的心口宛如壓了塊巨石,房門開了又關,唐遊川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江棠這才木然地抬步往沙發那兒走,腳像灌了鉛似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電影還在播放,江棠坐在位置上,眼睛盯著屏幕發愣,任憑帕特裡克·斯威茲和黛咪·摩爾演技再好,她也看不進去了,滿腦子都是唐遊川。
他的臉,以及他說的話。
江棠雙手捂著臉閉上了眼睛,依舊無法相信唐遊川跟她說了喜歡,喜歡她什麼呢?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明明以前那麼討厭她,怎麼突然就變了?
反反複複的想,卻怎麼也想不透,而且研究原因也沒有意義了,眼下的問題是,他已經明明白白地表明態度了,她該如何處理?
一直以來,跟她表白被拒絕還不死心的人,她都選擇冷處理的方式,冷著冷著就淡了,可唐遊川的情況不同,他們現在綁著一張結婚證,平時還得要回來看奶奶,如果不離婚,他們要怎麼疏遠關係怎麼冷?而就眼前這個狀況,唐遊川也根本不可能同意離婚。
假裝無事發生,跟之前一樣平靜相處?
但是剛剛唐遊川也明確表示他要追求她,那就不會什麼都不做,她雖然沒追求過人,但也知道追人會做什麼,所以屆時唐遊川對她的好,她又怎麼可能平靜接受?
不喜歡人家,還接受人家的好,吊著人家玩曖昧,浪費彆人的時間與精力,那跟渣女有什麼區彆?
唐遊川不介意,她也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