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上海!
下午三點多鐘,倪憲鵬把手頭上的工作做好以後,跟唐總打個招呼,借到銀行轉賬的機會,順便先到家具城買了一個雙人床,寫好地址、讓家具城的送貨專車送到家。從銀行裡出來,他打算到那家叫“那提亞邦”的職介所去打聽一下自家保姆的信息。
職介所還沒到,倪憲鵬便接到了胡雪飛的電話。倪憲鵬馬不停蹄的忙了一天,倒把他的事情給忘記了。
“你家夥居然一天不來上班,真的不想乾了?”沒等胡雪飛說話,倪憲鵬脫口便罵。
“老倪,今晚能一起吃個晚飯嗎?”胡雪飛沒有正麵回答倪憲鵬。
“沒什麼要緊事,還是省了吧。如果是老婆的事那就多哄哄,男人嘛,總歸是要多遷就女人的。”倪憲鵬都快到家門口了,還打算回家好好瞄瞄自家新鮮出爐的美麗保姆呢。
“那麼,那麼你還是出來吧,我真的很需要跟你好好談談。”胡雪飛顯然情緒很低落。倪憲鵬看看腕上的手表,已經是五點了,正是公司下班的時間。
“好吧,我們就隨意點兒,就到南方商城吃自助餐吧,我們兩個都方便乘車。”倪憲鵬在就近的車站下車以後,換了輛公交,到地鐵人民廣場一號線站下車,換乘地鐵一號線,在蓮花路地鐵站下車,穿過過街天橋,到百聯南方商城自助餐廳跟胡雪飛碰頭。
胡雪飛是上海交大的高材生,業務能力沒的說,在th公司裡,如果說唐海平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的總指揮,胡雪飛就是一個埋頭生產的工廠,而倪憲鵬則是一個天南海北任我行的銷售專家,這三個人的組合在業內是公開的黃金搭檔。
可是,胡雪飛也有他的軟肋,人太木訥老實,除了自身業務以外,就是一個頭不高、眼鏡片很厚的典型書呆子形象。不善言談,不善交際;既不瀟灑,也不風流;既不會穿,也不會吃,更沒有所謂的生活情調。現實中就像個沒有靈魂的軀殼,整天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心在哪個犄角旮旯裡盤亙著,很多時候,你跟他說話,他都答非所問,隻有到了他的專用辦公室,他的專用計算機旁,氣定神閒、躊躇滿誌的胡雪飛,才是一個機智靈活、指揮有度、神氣活現、風度翩翩的大將軍。
雖然這幾年公司業務不錯,口袋裡有幾個錢兒,也不能打動一般姑娘的芳心。為什麼呢?不夠浪漫呀,這年頭,在大上海生活的女人,不是說吃飽穿暖就能滿足的,除非你是豪門,可以拱得上她香車寶馬、瓊樓玉宇,不然的話,憑你年薪三、四十萬,現代人口頭上所謂的沒有生活情調的sb一個,誰能看得上你呀?
倪憲鵬不由自主地感慨“唉!想當年,撞著電線杆都跟人說對不起、比胡雪飛還那什麼的陳景潤,好歹求愛信還有幾千封呢。真是時代不同了,人的價值觀、理想、追求都改變了。相信現在的姑娘可以虛無飄渺的追星追地死去活來,絕不會再去追陳景潤了。
把一個白癡天才般的sb男人當偶像去愛戴,心甘情願的去嗬護、去照顧的sb女人,在這個時代像恐龍一樣絕跡了,用馮鞏的話說找一個sb比登天還難。”
胡雪飛那點家底,倪憲鵬和唐海平比自己家都摸得清楚。
胡雪飛老婆的母親王淑華,是胡雪飛母親小學時的同班同學。當年,胡雪飛外祖父是個教師,多少是個端國家飯碗的人,儘管老少一家三代人過的算不上太有,但是吃飽穿暖還是沒問題的。
而丈母娘王淑華娘家是農村人,比較貧窮。王淑華經常在胡雪飛外祖父家吃住,跟胡雪飛的母親蔡天蓉就像親姊妹一樣。勉強讀完小學以後,家裡再也供不起她繼續讀書,王淑華隻好回到農村,在自己家鄉的村小學裡做了個民辦教師。在以後的幾十年裡,老姐妹像親戚一樣常來常往。
到了兒女們都可以談婚論嫁的年齡了,有一次,胡雪飛的母親愁悵地對老姐妹說
“小飛兒啊,就是我的一個愁城。過罷年就三十二歲了,連個對象都說不到。人家像他這麼大,孩子都上幼兒園了。”
王淑華抿了抿鬢邊的灰白頭發,問,“小飛兒不是在大城市賺大錢嗎?怎麼會連個媳婦都說不成呢?該不會是眼眶子太高了吧?”這些年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過得緊吧,跟蔡天蓉比,王淑華蒼老多了。
“你還能不知道,小飛兒是個老實巴交的孩子,不像人家男孩子嘴巴甜,會哄女孩子開心。再說了,他掙的那幾個錢,在咱們這裡瞧著不算少,在上海連個房子也買不起啊。”蔡天蓉不僅顯年輕,還沒啥心機。
“是了,是了,聽說上海的房價是天價。唉!連個房子都沒有,就是在咱農村,也沒人願意嫁啊。”這話誅心。
“唉!就是說啊,當初他自己非要留在上海,要是在咱們跟前,就憑他的本事,最起碼也能混個教師當當吧,說啥咱也不會讓他到現在還打光棍啊。淑華,你說說看,這留在大城市有什麼好處?天高皇帝遠的,咱這做父母的是一點忙都幫不上呀。”蔡天蓉愁上加愁。
王淑華是個精明人,不由得在心裡打起了小九九“小飛是個老實孩子,靠得住,現在的年輕人,甭說有兩個臭錢,就是沒錢的也騷包得很,沾花惹草、網戀、一夜情亂搞地多的是。就是農村裡在外麵打工的男孩子,稍微嘴皮子活泛點,手腳犯賤不老實點,都能帶個未婚先孕的媳婦回來。
再者,小飛又是名牌大學畢業,有技術專長,那可是一輩子吃飯的買賣,到什麼時候都吃香的喝辣的。沒房子怕什麼,隻要能賺錢,以後還怕掙不來一套房子?退一步說,就是掙不了一套房子,把錢存起來,將來回老家,那錢可就中用了。上海的一套房子,在咱們這裡能買一棟樓。”
“我說老娘們兒啊,你也彆愁,兒孫自有兒孫福嗎,那是小飛的緣分還沒到。你要是不嫌棄,你看我家巧玲怎麼樣?”王淑華試探著問。
“巧玲?你家小女兒?那當然是沒得說了,要人樣有人樣,人又機靈,再說了,老門老戶家的閨女,本分踏實,不像那些五馬六猴的女孩子,瘋瘋癲癲的,哪裡是過日子人喲。”蔡天蓉一時還沒明白王淑華的真實意圖,顧自把孫巧玲誇獎了半天。
“那你看,說給小飛行嗎?”王淑華以為蔡天蓉是繞彎子,自己女兒畢竟是農村出身,而且隻是一個大專生,在老家連個工作都難找到。這不,自打畢業,已經在家裡窩了兩年多,高不成低不就的,何嘗不是自己的一個愁城呢。
“你是說把巧玲說給小飛?哎呀呀,這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事啊!隻是不知道巧玲願意不願意,畢竟小飛比巧玲大得多呀。”蔡天蓉樂得一時忙亂起來。這些年,在對兒子婚姻之事的逐漸失望中,在蔡天蓉心裡,甭說是孫巧玲這樣年輕貌美的姑娘了,隻要是個女人,隻要她願意嫁給胡雪飛,蔡天蓉都會阿彌陀佛。
“我說老娘們兒,這個心你不用擔,巧玲的事我說了算。不就是大個六、七歲嗎?男孩子大點,知道疼媳婦。再說了,小飛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跟我自己的兒子一樣,看著他老大不小了還娶不上媳婦,我也愁啊!”我就是這麼一個舍己為人的大善人啊!
“哈哈哈哈,是了是了,這樣子我們就是親上加親了啊。唉!我說淑華,敢情我們兩個老娘們兒從小到大相好一場,都是在給兒女們做嫁衣裳啊。你說那時候班上少說也幾十人吧,咋就我們兩個親如姐妹呢?”蔡天蓉好像占了人家多大便宜似的,多少有些心虛,緊著拿多年的感情說事套近乎。
“是了是了,要說人就是個緣分啊。我要不是在你們家白吃白住的,我恐怕連小學也上不了……”王淑華想到過去的情景,禁不住眼圈紅了。
“唉!可惜我也沒能在咱爹咱娘活著的時候儘一點孝心,那些年家裡難呀,拉扯這些孩娃不容易,學校裡做完,做田裡。家裡那個老實疙瘩,石滾壓不出一個屁來,除了會乾點農活,啥也不會,這裡裡外外人老幾輩子的事,離了我哪樣也不行。要是擱在這幾年,孩子們都大了,家境也好了,我說啥也得把咱爹咱娘接家裡伺候幾天呀。”這就親如一家了,死了很多年的老人,這會兒也都成了咱爹咱娘了。
老姐妹今天都很動情,孩子們聯姻的美好前景,讓他們思前想後地樂極生悲。
半年以後,這場在新社會、新國家、新時期由父母包辦的新婚姻,在兩家父母的操持下,紅紅火火、熱熱鬨鬨的完成了。
新婚的胡雪飛,當時那個幸福勁兒就彆提了,這個不善張揚的老實頭,居然把新婚的媳婦帶到公司裡好幾次,熱情似火地跟小媳婦炫耀他的機器他的工作,可能還有隻想讓媳婦知道的——他的能力他的事業他的追求……
惹得公司那幫小光棍們垂涎欲滴啊。
“小樣居然能掛上這麼漂亮的碼子?哪輩子燒的高香啊!”公司某窗口了望台邊的每日焦點評論一。
“這是放在院裡怕雞叨,放在屋裡怕老鼠咬,隻有帶到公司裡,放在眼皮底下看著才放心吧?”評論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