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真是個挺出名的人物,隻是不入他們的眼,平日裡當然不會注意到這種小人物。
不過街頭巷尾素日流傳的,不都是這些小人物,又多多少少同高門沾邊的。
老百姓們茶餘飯後聊起來,總覺得有趣極了。
可如果選這樣的人……
“奉功,如果你要做壞事,會用鄧標這樣的人嗎?”
她問的沒頭沒腦,周衍一時也沒明白“做什麼樣的壞事呢?”
趙盈笑嘻嘻的,眼底閃過狡黠“譬如用刺殺當朝公主這種事栽贓嫁禍彆人家?”
他登時豁然開朗。
將所有的事情聯係起來想一想,那殿下所有的懷疑,自最初,沒有這些亂七八糟事情發生的時候,殿下就猜中了。
無論是哪種結果,她都猜對了。
周衍不免又對趙盈刮目相看,心下敬佩感油然而生“殿下的意思,是有人買通了肅國公府的人,用那樣的玉佩嫁禍孔家?”
“你覺得呢?”
趙盈點著扶手,一遞一下的,動作輕緩,聲音自然也就很輕的。
他思忖良久“不是沒可能,隻是臣總歸想不通,那玉佩從何而來呢?殿下曾經說過,那樣的東西,絕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仿製出來的。
劉榮雖然隻是江湖草莽,亡命之徒,可他不知道見過多少好東西。
那些個買凶殺人的,哪一個不是出手闊綽。
那玉佩倘或是假的,族徽也是假的,他八成認得出來。
再說了,就算劉榮認不出來,臣想著,將來事發,兩相對峙,東西是真是假,還不是一目了然。”
“所以玉佩的確出自孔家,隻不過出自哪個孔家,可說不準,淮陰孔氏是孔家,揚州孔氏也是孔家,我現在是在想……”
她猶豫了一瞬“孔氏一族分宗已久,揚州孔氏和淮陰孔氏關係如何咱們也不得而知,說不得投靠了旁人也未可知,買通鄧標,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你覺得有可能嗎?”
“那依殿下的意思,順著鄧標這條線往下查查看?”
“查是肯定要查的,他既然好賭,這些年明麵上又裝的改邪歸正,私下裡說不定還能查出些令人驚喜的東西。”趙盈往椅背上靠了靠,點著扶手的那隻手也頓住,“這事兒還是交給你,茂深武人心思,乾這些事情總沒那麼細膩,彆到時候再打草驚蛇。”
他說好,欣然接受“鄧標的事情臣會上心,仔細調查,殿下且放心。”
他一麵說,眼神有些閃躲,似乎在糾結什麼。
趙盈看在眼裡,咦了聲“還有彆的事?”
“這些事,殿下要告訴小宋大人嗎?”
他說的小宋大人指的自然是宋雲嘉。
趙盈可沒打算跟宋雲嘉講這些。
對宋雲嘉而言,這就是亂七八糟的事情。
他那樣的出身,是奔著純臣的路走的。
宋家和太後也一向都是往這上麵培養他的。
要做純臣的人,心裡頭得乾乾淨淨,什麼結黨營私,什麼陰謀詭計,於他們而言,全都是一片烏糟。
這也是為什麼趙盈心裡對宋雲嘉始終懷有好感,甚至有些感激。
儘管宋雲嘉是反對她的,也的確和她對著乾過,但是在宋雲嘉的心裡,是真的把她當自己人,才會違背了他二十幾年接受的教導,從純臣的路上走偏一二,向著她後來一直在走的那條路偏了很多。
但要說真的平心靜氣和宋雲嘉商量這些——
趙盈眼尾的笑意有了些許苦澀“算了吧,他聽了,隻怕罵我不思進取,整日想著這些勾心鬥角的事,難道你還指望他幫我?”
但太極殿上薑閣老發難,小宋大人不是也跳出來為殿下說話了嗎?
周衍覺得,趙盈本來值得一切最好的。
不過趙盈既然這麼說了,他也就乖乖收了聲。
人在往門外走,趙盈又把他叫住了“司隸院大大小小的事情,隻會越來越多,你是我親選出來的司隸監,不用事事問過我才敢做決定,我選了你那天,說過的那些話,都是真心實意的,你也跟了我一陣子,知道我是不在這上頭扯謊的。既然看中了你的才華,自然給你權力,你想做的,我能扶持的都幫扶。”
諸如此類的話,她其實說過很多次,隻是周衍也不知道真沒放在心上,還是不敢放在心上。
這大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他還是束手束腳。
如今是司隸院初立,她有足夠多的時間在司隸院裡守著,事事親力親為。
將來卻是不行的。
譬如西北之事。
如果能再晚幾個月,她一定撇下京中事,親往西北。
屆時司隸院便要周衍坐鎮。
他總是這樣,可不是什麼好事。
周衍顯然叫她說的有些尷尬,麵上也掛不住“臣隻是覺得,殿下既然坐鎮司隸院,凡事當然該過問殿下,況且近些時日的幾件事,又都不是小事,臣不敢擅專。”
“這不是擅專。”趙盈無奈擺手,“你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日後就會慢慢的改過來,如果你的決定做錯了,我私下裡會告訴你,但你連個決定都不敢做,奉功,那我提你到司隸院來做什麼?當擺設好看嗎?”
她要的又不是個花瓶,不然這京中紈絝何其多,比周衍更適合的花瓶她隨手都能抓出來一大把。
周衍大概是被她的話觸動到,掩在袖下的手緊了緊“臣明白了。”
趙盈才暗暗鬆了口氣“我今天要去侍郎府,下午就不在衙門裡待著了。工部的人近來對我意見大得很,嘴上說著不敢怠慢,可我看雍國公府得修葺拖了這麼久,你把鄧標的事情交代清楚,讓茂深陪你一起去看一看。”
工部對她的何止是不滿。
都惹得宋懷雍動起手來了……
周衍才多問了兩句“在工部的班房動手,真沒事兒嗎?”
趙盈微怔過後又笑著擺手“沒什麼打緊的,禦史台的人就算彈劾,也是工部那幾個混賬嘴裡不乾不淨在先。
表哥也沒受傷,要不然你跟我一塊兒去侍郎府看看他?”
周衍被揶揄打趣了兩句,訕笑著回了兩句什麼話,就匆匆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