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寧帝萬一瘋魔了,倒黴的豈不是宋家和宋雲嘉,白白受她牽累。
趙盈嗤笑了一聲,也不知是衝著誰“皇叔知道的可真多。”
她仿佛話裡有話,趙承衍卻不敢確認。
他想問兩句,又怕說的多了,反而露了痕跡。
她知道些什麼呢?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趙承衍的思緒。
他微攏眉,揚聲叫進來。
長亭的神色不似平日那般從容,趙承衍沉聲“怎麼了?”
“杜三公子來了,說有急事要見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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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知邑少到燕王府。
當初他自己說過,不願讓外人知曉他如今在趙盈手底下辦事,唯恐對康寧伯府不利。
自從他接手了白家當日產業後,按照趙盈的吩咐,建立起了龐大的情報網。
青樓賭坊,三教九流紮堆的地方,還有白家從前經營的一處暗門子,養著的那些女孩兒,本來就可以為他們搜集更多朝中官員的信息。
每每得了要緊消息,他也隻派人告訴周衍或是宋懷雍去,之後趙盈挑了日子到雲逸樓去吃頓飯,消息也就傳遞出去了。
趙盈讓人把他領到正堂去的時候,心裡不大安寧。
而杜知邑進門,臉色也果然陰沉鐵青。
趙盈心下咯噔一聲,擺手示意他坐,卻沒開口催問。
屋裡是沒人陪著伺候的,趙承衍放了長亭跟著趙盈到正堂來,就是放他在外頭守門的。
杜知邑語氣肅然,開門見山“殿下知道河間府辛氏嗎?”
天下姓辛的多,單河間一府,就能抓出百八十家,可能被人稱一句河間府辛氏的,也唯有太宗皇帝的孝烈溫皇後母家。
孝溫皇後出身河間府辛氏,是太祖親自選出來的兒媳。
當年太祖皇帝南征北戰打江山,落下一身傷病,黃袍加身不過十二年,就龍馭賓天,生前並沒來得及冊立東宮儲君。
太宗彼時攜家眷於封地,太祖駕崩,諸王起兵,那也是拚殺出來的皇位。
孝溫皇後為他籌措錢糧,招募士兵,陪他吃了不知多少苦。
是以太宗禦極,追贈孝溫皇後三代,舉凡五服之內親眷,皆有推恩,如此榮寵,就連太祖的孝章成皇後也比不過。
趙盈麵色跟著沉下去“辛氏怎麼了?”
“我昨日才得到的消息,隻怕薑家撮合二公主與沈明仁隻是個幌子,他們真正想為二公主選的駙馬,是辛家的六郎。”
杜知邑捏了捏拳“那位辛六郎單名一個恭字,字敬之,是孝溫皇後嫡胞兄一脈。他今歲十八,四個月前他父親淮安郡公才上折為他請封了世子。
淮安郡公身體一直都不好,遍訪天下名醫,到了還是個病秧子,就得了他這麼一個兒子,保不齊那天撒手去了,爵位就是他的。
他身上無官無品,但殿下總該知道,太宗在位時曾許諾辛氏的話……”
趙盈通體寒涼,那股寒意是從腳底一股腦的攢到頭頂去的。
辛氏一族因出了一個孝溫皇後,全族榮耀,昔年推恩,一門三公。
孝溫皇後一母同胞所出的隻有一個哥哥,太宗是單封了他一個淮安郡公的爵位,許諾他那一支單襲郡公爵位,世襲罔替,永不廢除。
而每一任的淮安郡公襲爵之初,朝廷最少要推恩辛家一個三品京官……
現在的淮安郡公的確是因為身子骨不好,當初要他內遷京城時,他自己上折子給推辭了。
既然是這樣,到辛恭襲爵,算上他親爹那一份兒,就算給他個二品,朝臣都不會說什麼。
薑承德真是好謀算。
原來連沈殿臣都不過是人家推出來的一個擋箭牌。
真不愧他一貫眼高於頂的做派。
內閣首輔哪裡入得了他的眼,人家一門心思要巴結的是更高的枝兒。
此事說來算她的紕漏。
隻怪集英宮宴上她一門心思對付劉氏,叫薑夫人白得了個閨女。
“這事怪我。”
趙盈眸色暗淡“且那日在雲逸樓遇見沈明仁,鬨成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沈殿臣知道了此事,也不好再與薑家發作了。”
“殿下非聖人,總不可能事事周全,二公主就算不是交給薑夫人撫養,也會是孔淑妃,孔家和薑家,並沒有什麼不同。”杜知邑試著開解她,“當務之急是怎麼斷了薑承德的心思。”
這心思可難斷的很。
趙盈若是旁觀者,都要為薑承德拍手叫好了。
這是多好的一門親事啊。
杜知邑大概是猜到她怎麼想的,掩唇咳了一聲“我昨日得知此事就一直在想,薑家把沈明仁推到台麵上來,八成就是怕此事不成,還暴露他一家子的野心,可為什麼怕不成呢?
憑薑承德今時今日的地位,再加上薑夫人育有皇子成年,二公主的母妃雖是獲罪被賜死,但她畢竟還是天子女。
隻要說的和軟些,招人心疼些,要為二公主選一門這樣的親事,未必一定不成。”
趙盈側目“所以你是覺得,薑家怕此事擺到明麵上,被我截胡?於是索性推了沈明仁出來,讓我去截沈明仁的胡?我截了沈明仁一次,總不能再來第二次……”
她說到後來,連自己都差點兒信了。
杜知邑竟還真的敢點頭“故而我在想,辛六郎這樣好的駙馬,為什麼殿下不自己留著呢?”
趙盈隻覺得頭皮發麻。
她要做皇太女,要做九五至尊,這事兒隻有趙承衍知道,跟杜知邑這些人,她一個字都沒吐露過。
所以他才會覺得,得了辛恭這樣的駙馬,於她於趙澈,無疑都是最大的助力。
杜知邑見她不言聲,以為她在認真考量此事,才又說下去“太後既然有意為殿下選駙馬,現而今看來,辛六郎難道比薛閒亭他們又差到哪裡去了嗎?”
他也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辛恭哪裡也不差,那太後怎麼就沒考慮過辛恭呢?
在太後眼裡,是她配不上辛氏,不是辛恭不配娶她。
她這種禍水,太後怎麼敢把孝溫皇後母族牽扯進來。
趙盈哂笑搖頭“尚不尚主對辛家而言沒什麼分彆,就算要娶一位公主回去,也不是我們挑人家,是人家挑我們。
趙婉的母妃雖然獲罪,可劉家出事前也總算名門,她如今做了薑夫人養女,薑家又是什麼地位什麼門第。
我想截這個胡,恐怕不太行。”
杜知邑所有的話都哽在了喉嚨裡“殿下何必……”
“我不是妄自菲薄,我也從不會妄自菲薄。”趙盈橫眉,“我隻說事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