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他也有過衝動,不如去告發!
然則衝動歸衝動,冷靜下來,還是要保持理智。
他弄不死許宗,許宗就會殺了他。
許榮鑫脫了力,原本跪的直挺挺,此時跌坐下去“因為鄭姨娘。”
這種內宅私密之事,倒是令趙盈大感意外。
薛閒亭怕他說出什麼不堪入耳的話,便冷著臉打斷了一句“你和家中姨娘有染,現在還要跑到殿下麵前告發你主家?”
“小人沒有!”他倏爾激動起來,“世子這話說錯了!小人和姨娘清清白白,從來沒有過逾矩之事!”
既不是私通,那就是他心生愛慕了。
但鄭氏和許宗不是青梅竹馬嗎?
許榮鑫的這點心思……起的怕是夠早的。
趙盈無意探究,這些事對她來說根本無關緊要“所以你是嫉妒許宗?許榮鑫,如果許宗死了,許家倒了,鄭氏可就什麼都沒有了。”巘戅巘戅
她眯了眼,目不轉睛盯著他,繼續道“現在她是府中受寵的姨娘,當日孤住在許家,家中宴客,她一個妾都能上桌,難道她日子過得還不好?
許汴山是庶出,卻和許宴山這個嫡子無異。
你愛慕鄭氏,卻為一己之私來孤這裡告發許宗,毀了鄭氏的好日子?”
“不是這樣的……”許榮鑫的聲音弱了下去,“如果許宗是真心愛護姨娘,小人絕不會如此行事。”
他低下頭,吸了吸鼻子,聲音裡有說不出的酸楚“許宗他……他背後有高人指點,不過是拿姨娘當幌子,叫人以為他寵妾滅妻,是個胸無大誌之人,偏偏在揚州府幾十年,廣施善行,才積攢下如今的好名聲。”
許榮鑫跪著,往前行了兩步,又不敢造次,太過靠近趙盈,是以也就拖膝行了那麼兩步,就停了下來“他就是個畜生!小人在許家幾十年,他多少秘密小人都知道!
背地裡行事如何陰損,不要說姨娘,就連夫人和我們哥兒,哪一個不是他手裡的棋!
不敢瞞殿下,這些年,小人也不知替他做過多少惡事。
隻是從前沒有人管過許家如何,小人也不敢告發,這次殿下奉旨欽差,到揚州府巡察,是您身邊的大人來調查,小人才敢說出實情的!”
也不知徐冽是用了什麼樣的手段。
趙盈不免又多看徐冽兩眼。
從前隻覺得他行武之人,或也有心思細膩之處,但比之周衍等人遠遠不足。
如今看來,倒是她先入為主,小看了徐冽。
手底下人在外頭辦差事,使什麼手段她一向都是不過問的。
徐冽挺直了腰杆站在那兒,趙盈緩緩收回目光,打心眼裡欣賞他。
該出手的時候,快準狠,這才像是她趙盈的人。
至於許榮鑫所說這些,也正與她當日所想不謀而合。
“高人指點,孤倒很想聽一聽,是什麼樣的高人。”
許榮鑫眼神分明閃躲了一瞬。
宋懷雍敏銳地捕捉到,沉下臉來“不打算說?”
他搖頭說不敢,可根本就是有所忌憚“小人如實告訴殿下,殿下您……能保小人一條命嗎?”
連趙盈也蹙攏眉心。
她又去看徐冽,徐冽大概察覺到,與她四目相對,搖頭說不知道“我問他的時候,他也是這些話,我哪裡有本事保他一條命,他就不肯跟我講,說要見到殿下才肯鬆口。”
怪不得他會帶許榮鑫來見了。
“想要孤保命的人,也太多了些。”趙盈嗤笑,“保住你的命,不算什麼,但是許大總管跟在許宗身邊幾十年,為商鑽營之道學的不少吧?”
許榮鑫微怔,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咬了咬牙“小人今日所說,一定值得殿下保小人一命來做交換。
您是高高在上的永嘉公主,小人也不敢有半分欺瞞,若有所隱瞞,或是說了半句謊話,您要小人死,比碾死隻螞蟻還要簡單,小人也不敢冒這樣的險到您麵前來胡說。”
他把姿態放的極低,是會叫人舒心的說法,畢竟天下人都愛受人吹捧。
隻是趙盈不把這些放在心上。
她更好奇的,是許榮鑫將要吐口的那些,他口中所謂值得交換的事情。
於是她緘默下來。
沉默代表著默許,許榮鑫長舒口氣“殿下還記得二十多年前去朝避世的雲南白氏嫡子,白堂琴嗎?”
他話一出口,便聽得屋中倒吸涼氣的聲音。厺厽flynol厺厽
再抬眼看去,端坐著的三個人,甚至是一旁站著的那位,個個變了臉。
趙盈咬牙“你是說,玉堂琴就是許宗背後的高人嗎?”
她又仿佛沒有那麼意外……這不應當的。
許榮鑫點頭說是“玉堂琴隱居揚州,他所住之處,就是許宗為他選的。
這些年許宗行事,或遇上有棘手難辦的,便去請教玉堂琴。
至於說借姨娘做幌子,做出如今的名聲,這法子便就是玉堂琴說與他的!”
果然是玉堂琴!
趙盈咬牙切齒,頗為憤恨。
這法子實在陰損。
當初她懷疑玉堂琴和城中有所聯係時,她首先便想過章樂清。
直到之後住在許家,又發現許家藏著秘密,她總覺得許宗的寵妾滅妻和他骨子裡根本就不是一個人時,她自然也就考慮過許宗。
可那時一切真相沒查清,她不願把玉堂琴往最壞處去想。
先帝那樣器重愛惜的人,竟然會是如此不堪的!
鄭氏……她見過鄭氏是什麼做派,雖也不是什麼良善之人,然鄭氏何辜,要他們這樣算計她,把她推到風口浪尖,背負罵名幾十年。
還有許宗的發妻黃氏。
無論黃氏是否在內宅中耍手段對付鄭氏,趙盈都覺得,那本該是個明豔的女人,隻不過是折在了許宗的內宅而已。
然而這一切,居然是玉堂琴一手造成的!
趙盈胸口憋著一團氣,就堵在那兒,不上不下的。
薛閒亭知她心中不快,便把話接過來問道“玉堂琴是什麼樣的人物,又怎會和許宗勾搭成奸,為他出謀劃策?”
那是先帝朝時的大才名臣,沒有榮祿公主一段舊事,到昭寧帝一朝,放眼朝中這些人,誰又比得上玉堂琴分毫?
便是沈殿臣也要退居下去,將內閣首輔這位置老老實實交給他。
許宗又算是哪個路子上的人物,也配叫玉堂琴為他謀劃。
許榮鑫磕磕巴巴的“那是因為許宗曾在二十多年前,在雲南,救下過一條人命——”
他拖長了尾音,叫殿下“殿下可知那關家姑娘,並不曾中毒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