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後怎麼不知道趙承衍他們來乾什麼。
皇帝隻怕是前朝有事絆住了腳,不然也早跑到未央宮來撈人了。
“元元,侍郎府和國公府,是都姓宋,可又不是同一個宋,你也這麼大了,也入了朝,上了太極殿,這點道理,真不明白嗎?”
趙盈眼底的漠然就更濃鬱了。
怎麼會不明白呢?
母親被人一口一個禍國妖妃的叫著,國公府若拿她當自家孩子,也不會坐視不理。
可她就是覺得奇了怪。
母親早嫁做人婦,腹中也有了夫家骨血,宋太後和國公府既然這麼不情願,甚至以為昭寧帝將母親強搶入宮後,母親成為整個宋氏的恥辱,那當年怎麼不拚死攔著昭寧帝呢?
從來無辜的都是她母親,這些人還要做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態來。
趙盈曾經忍了十四年,她以為這些人是親眷,到現在才把一切都看懂。
她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咬了咬牙“皇祖母,我母妃不是宋氏的恥辱!專寵六宮,後宮稀進禦,這不是我母妃爭來搶來的。
做了天子心上人,她就該死嗎?
因為父皇真心愛她,她被人叫做禍國妖妃,她本就出身宋氏,可無論國公府還是皇祖母您,從沒有拿她當宋氏女看待過。
您憐惜我,是可憐我小小年紀沒了親娘,身上也流著那一絲宋氏的血,可打心眼裡,您就沒有認可過我們母女!”
“放肆!”
這聲放肆熟悉的很,並不是出自宋太後之口。
趙盈一雙眼是猩紅的,回眸去看時,趙承衍正負手進門,身後跟著宋樂儀和國公府的四姑娘宋雪真。
表姐眼底的焦急不作假,宋雪真麵上也有幾分焦慮,趙盈彆開臉沒再看。
趙承衍提步近前,在她身側站定,一彎腰,一隻手抄過她腋下,把人提了起來。
他聲音清冷“樂儀,來扶著她。”
宋樂儀和宋雪真已經同宋太後見過了禮,聽了這話欸的一聲就往趙盈身邊挪去,忙把人給扶穩了。
她和趙承衍靠的近,才能聽清楚趙盈倒吸氣的聲音。
趙承衍低頭看了一眼她的腿,翻了翻眼皮“越大越沒規矩,同你祖母說話也這樣放肆,可見前些時在燕王府住著,我太縱著你了。”
趙盈抿唇。
趙承衍是專程來“救”她的,她不會不識好歹。
宋太後又被氣笑了“怎麼,你皇兄來不了,派你來救人?我能吃了她嗎!”
趙承衍黑了臉。
他深吸了口氣“我看她的腿大抵是傷著了,叫雪真和樂儀先送她回上陽宮,正好我有幾句話要跟母後說,小輩兒也不適合在場。”
宋樂儀和宋雪真對視一眼,麵麵相覷。
趙盈心頭一墜。
是和她身世有關吧?
從好早之前她就覺得趙承衍真的知情,今天這種感覺更重了。
宋太後聽他的語氣其實也沒規矩到哪兒去,冷笑著叫趙盈她們去,等人出了正殿大門,她才真的來了勁兒,手抄過一旁的茶盞,照著趙承衍腳邊就摔了過去。
趙承衍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低頭看看一地碎片,似無奈更多“母後,您該慶幸有緊急軍情絆住了皇兄,不然這盞茶,恐怕輪不到您來摔。”
“你——”宋太後差點兒一口氣沒倒過來,背過氣去,“好好好,你們可真是我的好兒子!她母親是個狐媚的,我看她如今也差不離!”
趙承衍語調平平“沒有人狐媚,更從沒有人是什麼紅顏禍水,母後,誰是無辜的,您真不清楚嗎?”
可就是這樣平淡的語氣裡,卻透著寒意。
宋太後眉頭一緊“承衍,你——”
“我不喜歡她!”
他終於咬重了話音,更有不耐煩“這件事從年輕起到現在,您明裡暗裡的問了我多少遍?我早告訴過您,我不喜歡宋氏!當初把趙盈弄到燕王府,還要派未央宮的人跟去,您真以為我不知道您打什麼主意嗎?”
趙承衍抬眼去看,老太後果然臉色煞白。
這是他親生母親,他心中不忍。
可近來觀她行事,他若不能點醒她,今後隻怕是真的不得安生了。
趙承衍把心一橫“您知道我為什麼在朝堂上扶持趙盈嗎?”
宋太後呼吸微滯“還不是你鬼迷心竅!”
“您錯了。”趙承衍的那聲嗤笑更像是嘲弄,隻是沒那麼明顯,“皇兄是什麼心思,您知道,我也知道,您攔得住嗎?先前要給趙盈選駙馬,他恨不得把您軟禁在未央宮,您鬨的那樣沒臉,他顧著您半分了嗎?”
此事於宋太後而言是不能提的“你們一個個長大了,有本事了,我誰也管不住,倒要你們來拿捏我!”
“母後!”趙承衍把話音咬重,“趙盈有心做九天翱翔的鳳鳥,成全了她,才是成全您。
皇兄那點齷齪心思,無非要把上陽宮當成她的金絲籠,折斷她羽翼後把人拘在上陽宮中。
可現在呢?
趙盈在朝中有了威勢,在揚州府儘得人心,無論她在謀劃什麼,她和趙澈姐弟謀劃了什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她不霍亂朝綱,您為什麼非要轄著她?”
“我……”
趙承衍卻沒給她開口的機會“您把一切錯處歸於宋氏一身,現在甚至歸到趙盈身上,所以才處處看她不順眼。
她不是您的親孫女兒,卻也是個可憐人。
趙清兄弟幾個倒是趙家骨血,您的親孫子,可他們行事難道不比趙盈可惡可恨的多嗎?
您在未央宮頤養天年不好嗎?
前朝中事您乾預不了,後宮裡又有皇嫂坐鎮,您其實誰也轄不住,可偏偏又要管。
母後,皇兄的脾氣,您真不怕鬨到母子決裂那一步嗎?”
宋太後猛然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