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從前愛笑了,看來在北境軍中過得不錯。”她也不答,橫他一眼。
徐冽說還行,卻突然沒頭沒腦問道“近來朝中局勢,京中一切,殿下可曾到玉堂琴府上請他指點過?”
趙盈立時察覺不對。
徐冽不是個多嘴的人,不相乾的人和事他從不會過問半分。
玉堂琴雖算得上和她息息相關,但他自揚州府回京以後就等同是被她虛養在京城,她因目下無棘手解決不了之事,加上趙承衍幾次三番的警告,心下對玉堂琴這個人的確有所保留,是以連登門都幾乎不曾有過。
這些徐冽都是知道的啊。
“好端端的,為什麼突然問起他?”
“我讓徐五和徐六去雲南了。”徐冽神色突然就嚴肅認真起來,“在北境戰事了結時,安置軍中,清理戰後事宜,耽擱了幾日羅將軍才率我們回京,我在城中逛時,聽到了一些閒話,回京之前越想越不對,就派了徐五和徐六去雲南,讓他們請幾個人來京城。”
趙盈眉心蹙攏,聽得雲裡霧裡。
雲南和北境?又和玉堂琴有關。
雲南關家?還是白家?
“你彆跟我打啞謎,你怎麼會在北境聽到有關於雲南府的閒話。”
“挺奇怪的吧?但聽說當年雲南關氏女未曾服毒,而是死遁,北境中有傳,曾有人在北境見過關氏,那是在榮祿殿下死後的第三年,關氏女曾在北境露麵,身邊有郎君相伴,還攜一稚子,情意綿綿,甚是恩愛,然則那之後便再沒人見過關氏。”
趙盈嘖聲“這種閒話你也信?”
“我自然不信的。”徐冽的確比從前愛笑的多,如今說三句話,眉眼處便總染上笑意,“可一個人傳不信,十個人傳也不信。
可若是派人前去打聽,一整個鎮子的人都說,二十年前的確有一位關姓夫人曾在他們鎮上生活過,那位夫人行事做派自與他們皆不同,舉手投足儘是大家閨秀的氣派。
殿下覺得,不該派個人到雲南府去打聽看看嗎?”
該,那的確是太應該了。
這麼有鼻子有眼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隻是這事兒太離譜了。
“雲南府的事情,怎麼會跑到北境去……據我所知,玉堂琴昔年去朝,與雲南白氏斷了往來關係,之後就一直隱居在揚州府。
而先前咱們也的確從他口中還是許宗口中都知道,彼時榮祿姑母矯詔毒殺關氏,許宗人就在雲南,他為關家獻計之後,就把關氏帶回了揚州府,送上了妙清山,送到玉堂琴身邊去……”
可是卻有人在北境見到過關氏,甚至懷疑陪在她身側的是她夫婿與孩子,一整個鎮子上的老人都還記得,關氏曾在那裡生活過
趙盈呼吸微滯“你突然問起玉堂琴——你先前說讓徐五和徐六到雲南府去接人,徐冽,你懷疑玉堂琴現在帶在身邊的那個女人並不是關氏,是派人到雲南關家去接人來京中認臉的吧?”
徐冽坦然說不錯“不過我一時並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本來不是十拿九穩的事,我不想告訴殿下讓殿下煩心,但今天進城的時候,突然想明白的。
我很快要去南境了,南境戰局複雜,丟失的城池都要打回來,沒個一年半載我說不定回不來,這件事還是先告訴殿下,近來若無十分棘手的事情,彆去請教玉堂琴比較好。
如果此事屬實,那這個人……這個人大有問題,他秘密藏的太多了,就不堪重用,殿下還是小心些的好。”
彆說徐冽想不通,她也想不通的。
玉堂琴是為關氏殺的榮祿公主,為此而丟了位極人臣的前程,也丟了雲南白氏嫡子的身份,重情重義,關氏那就是他的心頭肉啊。
這事兒要是真的,他把心頭肉送去北境乾什麼?關氏還另嫁他人,生有一個孩子?
玉堂琴又弄了個假關氏帶在身邊,做給誰看的?
他隱居妙清山二十四年的時間,總不能二十四年都在做戲吧?
“這事兒太詭異了。”趙盈語速放慢下來,似乎在思考著什麼,“許宗二十四年前救了人,從雲南帶回關氏,可是封山是兩年多之前的事情——”
她瞳孔一震,不寒而栗。
當日在揚州府,宋子安跑來跟她說,許宗沒有私開金礦,但是在山裡藏了人的時候,她曾經腦海中一閃而過一個念頭——她疏忽了某些地方,解釋不通的地方!
“二十四年和三年,中間相差了二十一年,關氏是下落不明的。”
趙盈咬緊牙關“玉堂琴現在帶在身邊的那個‘關氏’,我們誰都不曾見過,在揚州府把人請回欽差行轅時她遮擋的嚴嚴實實,上了官船回京又把自己關在船艙從不出來。
北境傳言,那位夫人身邊的稚童,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徐冽一怔“是個女孩兒。”
趙盈心口越發墜下去“你讓人去玉府探探看,府中那位‘關夫人’可有四十歲的年紀。
我從前見不到她,現在玉堂琴也會有各種說辭推拒,我仍見不著人,況且事情未必是真,也免得傷了和氣,刺激到玉堂琴,最好去暗查。”
徐冽抽動的嘴角又拉平“殿下也算是容忍玉堂琴了。”
“名滿天下之人,給他幾分薄麵是應該的,最起碼將來我還要用他的名氣,大家能和平相處最好不過。”
“殿下是懷疑,他帶在身邊的那位‘夫人’是關氏遺孤?”
趙盈一遞一下點著扶手的那隻手,猛然頓住“你覺得呢?”
這……這可不是誰覺得如何的事。
“殿下既然有所懷疑,又不想去當麵質問玉堂琴,何不多等些日子,等徐五徐六從雲南府……”
“他藏起來不給人看的那位夫人倘或二十左右的年紀,便不必等雲南來人了,雲南關氏來了人,也不必再見玉堂琴,怎麼接來怎麼送回去。”
趙盈抬手捏著眉骨“我隻想弄清楚事情真相,說不定人家設了個圈套把我們當猴子耍,但卻不是要置誰於死地,更沒興趣把事情鬨大給彆人看我的笑話。
她若是關氏,我隻當做一回好事叫她與家人二十四年後再聚。
她若不是,關家的人就不應該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