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盈來了興致,揚聲反問“不妨說說看?”
“殿下喜歡與人做賭,巧了,我也喜歡,所以殿下要不要與我也賭上一局?”
趙盈有一瞬間呼吸微滯,不過調整的很快。
遠在河間府的人,究竟是怎麼對她的事情了如指掌的?
從周衍到徐冽,她的確都是與人做賭賭來的,可許多細枝末節的事情,外人都不知曉。
他像是把她看透了。
這感覺糟透了。
趙盈麵色如常,又徑直搖頭“我早已不與人做賭,二公子的消息有些閉塞了。”
“哪有什麼消息,殿下是尊貴的人,殿下的事無不隱秘,何人敢窺探天家公主私密事呢?這是大不敬。”
辛程根本就不理會她所說早已不與人做賭一句,那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拒絕。
他全然不放在心上,自顧自的往下說“我不過全是猜測而已,觀殿下往日行事,覺得殿下與我大抵是一類人,才覺得殿下或許是個喜歡與人做賭的。
殿下想轄製我,拿捏我,其實大可以直說,咱們兜兜轉轉這麼半天,無非不就是這麼兩句話嗎?”
趙盈抿唇一咂舌“好,我倒喜歡二公子這樣快言快語,你肯打開天窗說亮話,那就不要兜圈子。
你想做什麼,直說。”
“我若說來京之前,我心中所選,便是殿下,殿下以為如何?”
這話聽來沒多少可信度。
入京之前心裡就有了主君人選,還要給薑家送拜帖,這是什麼操作?
反正宋樂儀是看不懂。
趙盈既不說信,也不說不信“我自然值得你追隨,你這樣說,我不以為如何。”
辛程心下念了句果然“依我看來,殿下勝算更大些。”
趙盈便緘默不語,直等他的後話。
他那裡既要開誠布公的談上一談,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自沒什麼藏著掖著的“安王是皇長子,肅國公府世代忠良,百年門閥,可又怎麼樣呢?
我覺得那整件事,都是殿下手筆。
有人要刺殺殿下,在殿下氣候未成時便想先斬斷惠王羽翼,殿下便順水推舟,借勢推翻肅國公府,無論此事是否真與肅國公府有關,殿下最後都會達成目的。
而事實也的確不出我所料——揚州府一行殿下查出孔氏一族私囤鐵礦,未回京前肅國公府就已被禁軍看管,彼時的淑妃孔氏在內宮中的待遇也是一降再降。
直到殿下回京,孔氏一族大廈傾頹,殿下連揚州孔府都沒放過,上下三百餘口,儘殺之。
殿下狠辣,不留後患,是為君成大器的風範。”
辛程緩了一口氣,目不轉睛望向趙盈“我雖遠在河間府,可殿下諸般行事皆在我眼中。斬陳馮,除劉孔,殿下朝廷立威,殺伐果決,揚州府一行又儘得人心。
現如今的朝堂上,殿下絕不是半年前那個毫無根基的永嘉公主司隸令。
吏部與刑部牢牢握在殿下手中,宗親中有燕王,勳爵之家有廣寧侯府,那名滿天下的玉堂琴,被殿下風風光光接回京,親自安置。
名、利、勢、權,殿下手上,應有儘有。”
最要緊,是她得帝心。
若無天子首肯,暗中授意,牝雞司晨的大公主,如何能在短短半年時間內於太極殿站穩腳跟。
當初彆說沈薑兩位閣臣,就是底下的禦史言官,甚至是工部一小小侍郎,都敢隨意上折彈劾她。
可現在呢?
哪怕是沈殿臣,太極殿上要與她對峙兩句,都未必能占得上風。
趙盈在黨爭一事上,實在是太有優勢了。
“你不如說,我是仗著父皇寵愛,得了今日地位,你要選的不是我,而是聖心所向。”
趙盈的語氣漸次冷下去,陰惻惻的,連唇邊的笑意也凝成了冰。
冰淩一時破碎,碎裂開的冰渣小刀子一般悉數朝著辛程身上打了去。
辛程後背一涼“我的確真想過,可也要殿下自己有本事,不然你也不過是扶不起的阿鬥,不堪入眼。
若連殿下都不成事,那十一歲的惠王就更不必指望。
所以殿下何必動怒呢?”
趙盈仍舊冷著臉“你既說我動怒,我是不是該叫人把你拉下去仗四十,才好化解我這滿腔怒火?”
辛程笑著搖頭“殿下不會。殿下處處得利,占儘上風,可於此事上,從沒有人會嫌自己手裡的牌太少,所以我對殿下而言,至關重要。”
趙盈深吸了口氣,一時無話。
他和宋子安是不同的。
“你想要什麼呢?”
“來日自是從龍之功,加官再進爵,異姓封王也不是不可,不過那是後話,眼下——我官品未定,殿下總有辦法把我送入禮部吧?”
那是薑承德的地方。
昔年薑承德入閣,由兵部尚書平調做了禮部尚書,他奔著禮部而去……
“你想取薑閣老而代之。”
辛程不置可否。
宋樂儀又捏了她一下,趙盈反握回去“辛程,我給你三天時間。”
她冷不丁丟出這樣一句來,連辛程也愣了下“殿下何意?”
“你辛氏兒郎眾多,我抬舉誰,都是抬舉辛氏,我要的隻是你辛家的名,旁人也能做到,你不必與我說收攏辛氏有何等好處,我要知道的,是你這個人,有什麼值得我力薦你入禮部為官的地方。”
趙盈冷眼看他“如你所言,我既有這許多好處,你投我麾下,便先天得利,你憑什麼?”
辛程也不惱,他聽得出趙盈話中逐客之意,相當有眼色的起身來,拱手朝趙盈一禮“好,就三天,三日後此時此處,我恭候殿下與宋大姑娘大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