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沒說實話。
哪裡就六部皆知。
這也不算什麼要緊的大事,辛家後人的官封而已,當殿爭執兩句,其實還比不上徐冽又立下奇功更能成為談資。
果然辛程眼神更見困惑“我不知道啊,殿下叫我來,是同我打啞謎的嗎?”
“那你的眼線看來也不多好使啊。”趙盈譏諷道,“薑閣老當殿為你請封,以吏部拖延刁難我舅舅,我怎麼看著,你這明裡未與薑家有任何往來走動,私下裡,可說不準呢?”
辛程登時就變了臉“薑承德為我請封?殿下沒同我開玩笑吧?”
他這些天往宋昭陽府上跑的最勤,每次去還都不空著手,薑承德又不是不知道。
又是討好趙盈,又是到宋家獻殷勤的,他的選擇其實薑承德早就明白了。
薑承德還會當殿為他請封?
他麵色一沉“殿下可不要中了人家的離間之計。”
“是離間之計,還是你陽奉陰違,我這不是把你叫出來,好問問清楚嗎?”
趙盈尾音往下砸了些,擲地有聲“辛二公子,你身邊有個十八九歲,容長臉的長隨小廝吧?”
辛程帶進京的除了元寶和招財之外,能近身服侍的都是從小跟著他伺候的,餘下的七八個,也是在他身邊伺候了七八年的人。
趙盈說的這一個,他立時就想到了是誰“殿下怎知道他?”
“你的長隨小廝私下往來薑府,和薑承德府上的大總管有說有笑,好不親熱,你說我怎麼知道他?”
他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趙盈卻仍舊高高挑眉,挑釁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你們府上的奴才也私下往來薑府,二公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在京城行事,你真當自己做的滴水不漏,無人能察覺嗎?”
趙盈不會憑空捏造來胡扯,那就是真的拿住了這樣的事,再加上今天金殿上薑承德為他請封,還以此為借口向吏部發難,她才把他叫出來吃這頓飯。
可彆的不提——
辛程嗓音冷下去“殿下派人監視我?”
“不是監視你。”趙盈翻了眼皮掃量過去,“你不是說你弟弟與你貌合神離,且一向不讚同你這般行事嗎?
上次為了表忠心,甚至告訴我他是個偽君子,與太原王氏女郎的婚約也是他披在身上假做深情的一張皮嗎?
既如此,他這種人要長住京城,我不得不小心防備,恐他生出變數。
我這是監視他,也是變相保護你。
隻是沒想到,二公子真是不叫人失望啊。
這監視來監視去,六公子身邊的人沒問題,你身邊的長隨小廝倒叫我刮目相看。”
她說得好聽!
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監視辛恭就等同於監視他!
趙盈從沒有一刻信過他。
整個辛府都在她的監視之下,這些天來他們府上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在趙盈眼中。
滴水不漏,無人察覺,這兩個詞該還給她!
如果不是薑承德的發難,她恐怕還不會戳破這件事。
而他仍往來尚書府,在她眼裡跟個笑話沒兩樣。
辛程咬緊了後槽牙“那我要多謝殿下體恤關懷了?”
趙盈說是啊“你是該好好謝我,所以二公子為了表達謝意,不打算說說看,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他實在是沒有見過臉皮這般厚的女孩兒了!
不對,就是男人,他也少見這麼厚臉皮的。
他是誇她不成?她竟還坦然應下,倒挺會順勢接茬。
辛程是怒火攻心的。
府中發生的事他稍微帶點腦子也曉得是怎麼一回事,三言兩語本就說不清楚,何況趙盈根本不信他。
這就算了,趙盈還是這種態度!
辛程氣的臉都綠了,趙盈那裡還平靜如常“二公子這是惱羞成怒?”
“殿下何必言辭相譏?”辛程深吸口氣,試圖調整心緒,把情緒平穩下來,吸氣再呼出,如此反複幾次,總算是勉強能穩下來一些,“我若說這些我一概不知,殿下信嗎?”
“信啊。”
他話音一落趙盈就接過來道“我自然是信二公子的,所以你同我說說,這是你弟弟買通了你身邊的長隨,讓他暗中與薑家大總管往來是嗎?
也是你弟弟指使府上的奴才數次往來薑府,不知與薑承德密謀了些什麼對吧?
到目前為止,這一切都與你無關,是你弟弟打著你的名義在和薑承德往來,但薑承德以為是你——”
她反手摸著下巴,皮笑肉不笑的“薑承德以為你們兩個做了個計,表麵上你是投我麾下,為我效力,私下裡你是選擇了趙澄和他的。
至於今天太極殿上他為你請封,原本應該是你們設好的計,苦肉計。
我聞此大抵惱怒,他又當殿向我舅舅發難,我一時氣急敗壞,禦前與他爭辯起來,鬨的不成體統,自然也落不著好。
散朝後便要拿此事來質問你,或是再極端些,什麼也不問,直接把你踢出局。
而你最是無辜的,是我疑心病重,舍了你這辛氏宗子,你隻好轉投瑞王與薑承德麾下,一切順理成章?
你既不是兩麵三刀的小人,也不必暗中與誰勾結,還能叫我在太極殿上丟一場麵子,讓父皇以為我終是不成器的孩子心性。”
趙盈聲音戛然而止,素手交疊著,連拍了三下“好計謀啊。二公子,你這個弟弟,了不得啊。”
她是講真,還是反諷,辛程還聽得出。
也正因如此,他臉色才難看到了極點“殿下果然不信我。”
他咬著牙,一字一頓“殿下既不信我,還何必要見我?”
“我不與你談誅心之論,你也用不著和我胡攪蠻纏。”趙盈臉上的笑意全無了蹤影,“辛程,三日之期時你用刑部一場大火向我證明你有這個實力和底氣坐在我麵前談合作,也借此又試探了我一次。
但不過幾日過去,你告訴我你對自己家裡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被你弟弟玩弄於鼓掌之間。
他假托你的名義暗中與薑承德往來,又挑撥你我之間關係,讓你既做不得我麾下謀臣,也當不了薑承德身邊心腹。
那你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