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失手被擒,他的處境隻會更加被動。
現而今他手上最好用的,隻有楊潤哲。
當然,這個前提是我之前猜測的全都對了——”
一箭雙雕。
楊潤哲的確是薑承德的人。
昔年名震江湖的玉麵貔貅,因緣際會下投了薑承德麾下,多年來為他所用。
殿下之前一直懷疑,種種跡象也表明大抵真是如此,但要說楊潤哲和薑承德之間最直接的聯係,又確實沒證據。
這下全有了。
周衍心下不得不佩服,隻是不知道姚家那位又是何時同殿下達成共識。
他一向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見趙盈把棋盤上的黑白子各自收拾的差不多,才掖著手站起身,躬身禮過“殿下運籌帷幄,是臣多思多慮了。”
趙盈說沒事“不過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茂深心思淺,嘴上更沒個把門的,在司隸院裡辦辦差事還行,外麵的這些事就少說給他聽。”
周衍微怔,又說知道。
他正要退出去,趙盈叫住了人“聽表哥說你女兒後天生辰,我給她準備了一份禮物,一會兒你帶回家去吧,明後兩天我替你在朝裡告假,也不用到司隸院來當差。
跟了我這麼久,大事小情不斷,當我給你放個假,好好陪陪家裡人。”
周衍心下動容,忙又推辭“殿下賞識器重,為殿下肝腦塗地也是臣……”
“好了,這些客套話就免了吧,讓你在家休息你就休息,一天到晚忙忙碌碌,顯得咱們太緊張了,這件事聽我的,你去吧。”
·
是夜,月光皎潔,玉安觀後山菜地果園因山崩被壞的差不多後,觀裡有花了一筆銀子修繕出一座小涼亭,菜地果園暫且擱置下來。
小涼亭旁還立著一塊石碑,上麵寫的是什麼看不懂,大抵是道法自然一類神棍似的話語。
姚玉明打著團扇,扇柄觸手生涼。
她身後站著的男人是護衛模樣,臉上一道刀疤,眼睛卻生的極漂亮。
婉轉多情的一雙眼,像個女孩子。
這張臉配上這雙眼,夜色下透著詭異,叫人看著還挺害怕的。
伺候的丫頭都退在涼亭外,甚至站的有些遠。
姚玉明回頭看了那男人一眼,匆匆收回目光“徐小郎君貌比潘宋,永嘉多狠心啊,這麼糟蹋你這張臉。”
那雙眼波瀾不興,絲毫不為她調侃的話語而有情緒起伏。
是了,那正是喬裝打扮易容過的徐冽。
他麵無表情,聲音清冷,開口說話的時候表情才有些扭曲,可能是因為臉上糊了什麼東西,說話有點費勁兒,嘴角扯動起來,帶著臉上的刀疤也動起來“是姚姑娘的易容術出神入化,若要說糟蹋這張臉,應該是姚姑娘那雙玉手。”
姚玉明咯咯笑起來“你還真有意思,那不然我糟蹋了你的絕世美貌,我賠你點什麼?”
她說著就起了身,人竟往徐冽身側靠過去,壓低聲,更似耳語“把我賠給你,徐將軍要嗎?”
徐冽騰地就往後退開,那架勢完全避之如洪水猛獸“姚姑娘自重。”
姚玉明嗤道“我平生最厭惡自重二字,不過怎麼辦呢,你生的太好看,我竟舍不得同你生氣。”
夜色下被易容後的臉是看不出太多不同神色的,就是泛著白而已。
然則隱在那麵皮之下真正的皮肉生成的臉上,早已經五光十色。
徐冽長這麼大,第一次被個姑娘家調戲——沒錯,就是調戲!
他十幾歲名揚京城那會兒,出趟門也能遇上不少小娘子獻殷勤,但投懷送抱沒人敢,就算是言語間調戲一二,也無人做過。
他咬著牙,一抹陰寒爬上眼底。
姚玉明見狀撇著嘴退開“開玩笑而已,生什麼氣?你是永嘉的人,我還不敢動你呢。”
她賭氣,把手上團扇遞過去“但至少現在你是我的護衛,打扇會嗎?”
徐冽眼角抽了兩下。
殿下到底什麼時候和姚玉明關係好到可以把這種事托付給她去辦的?
就算沒有姚玉明,他也能在玉安觀中掩去自己的行蹤,讓薑承德的人找不到他。
他僵著身子立在原地,並沒有接下團扇的意思。
姚玉明掀了眼皮剜他“這麼高冷的嗎?但你從前不是也替永嘉駕車?她是天家公主,我也是皇親,這也不配?”
徐冽合了合眼,強壓下心頭怒火“姚姑娘若沒有彆的事,我也先退出去了,你自己賞月吧。”
“徐冽。”姚玉明聲微揚,噙著笑叫住人。
徐冽剛轉過身,背對著她,沒回頭。
姚玉明踱步,轉至他臉前去,入眼先是那道刀疤,嘖了聲“你一點也不好奇永嘉為什麼讓我來替你打掩護嗎?”
他沒接話,眉眼也沒動,甚至眼底的情緒都未曾一變。
可是人是站住了,離去的衝動顯然褪去不少。
笑意爬上姚玉明秀美的臉“我跟永嘉說過,要養麵首三千,最愛天下美色,你覺得你是個美人不?”
殺意聚攏,周身戾氣乍起,真是變臉比翻書都要快。
原來男人變臉的速度也可以驚人。
姚玉明咂舌退開兩步“你周身寒意逼人,還挺嚇人的,你該不會想趁著月黑風高,在這荒山野嶺把我給殺了吧?也不是不成,但臨死之前總要給我個機會親近一番,好歹是個美人兒,死也無憾啊。”
這女人狗嘴吐不出象牙。
徐冽眯起眼來,欺身上前去,長臂一抬,往前一遞,手掌攏在姚玉明白且長的脖子上,隻是沒使勁兒“我動動手,姚姑娘的命就沒有了。”
她臉上卻看不出一絲害怕“那可以先親近?”
徐冽唇角竟也上揚“可以,如果你真的不怕死。”
姚玉明小臉兒垮下來“我不怕死,但怕生不如死,碰一碰你,永嘉好像不會放過我。”
徐冽麵無表情收回手,甚至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手心“姚姑娘明白就好,試探的事少做,大家還可以勉強做個朋友,和平共處。”
他提步走遠,姚玉明望著那冷毅的背影一撇嘴,團扇往自己懷中一扣,眼中最後閃過的竟是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