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今天登基了嗎!
第二百五十六章大兔子崔慈之
崔釗行一家三口進京是在五月初七的大清早。
上京剛睡醒,最熱鬨的時候,囚車押解,臉麵丟儘。
清河崔氏醜聞一出,天子惱怒,京城百姓沒有不知的。
那樣的門第,還說什麼百年士族,鐘鳴鼎食之家,做出這樣令人不齒的事情,和賣女求榮簡直無異。
是以圍觀的人幾乎把路給堵死。
從城門到司隸院,原本連一刻也要不了,但先到司隸院回話的押解官差人都到了快半個時辰,司隸院長街上也沒看到半個人影。
周衍剛要問趙盈要不要去看看是什麼情況,門外校尉領著個跟先前回話官差服色一模一樣的人進了門,趙盈就擺手打斷了周衍的話。
她這才知道,老百姓自發自願的堵了路,手裡雞蛋爛菜葉子真是一點也不知道心疼,還有些更暴躁些的,連石頭也往崔釗行一家三口身上招呼。
那陣仗實在是嚇人,押解的官差根本就應付不過來,反而被攔在了城中。
趙盈麵色一沉,叫李重之“你帶人去,崔釗行是司隸院的犯人,案子還沒審,話還沒有問,是打算拿石頭把人給砸死,抬具屍體來給我看嗎?”
李重之再傻也品出味兒來,忙不迭應聲,幾乎小跑著匆匆出了門去。
來回話的官差叫小校尉帶下去暫且安置,屋中隻剩下她和周衍兩個,周衍才沉聲問道“可是薑閣老還敢這樣動手腳?”
“楊潤哲眼看不中用,他未必還往這渾水裡蹚。但京城裡,勢力從來錯綜複雜,盤根錯節。”
趙盈抬手揉著眉心“崔釗行常年居於清河郡,可誰知道他手上除了孫其的把柄之外,還有沒有彆人的。
那種士族門第,真動起來,牽一發動全身,想要他死的絕不止薑承德一人。”
她深吸口氣,緩了緩“不然押解他入京的時辰怎麼算的這麼恰到好處,挑在京城最熱鬨的時候。
那些百姓為崔釗行行事而生氣,覺得他不配做人,丟些雞蛋爛菜葉子就是了,扔石頭?
崔釗行現在是朝廷要犯,司隸院的犯人,真砸出個好歹,他們擔待得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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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李重之帶齊了人手趕過去,要控製百姓情緒還不能傷了人,也委實費了一番功夫。
耽擱了足足小半個時辰,才把崔釗行一家三口帶回司隸院中。
崔釗行頭上傷了,豔紅鮮血順著額角往下流,看起來有些駭人。
周衍見狀,皺著眉頭先往趙盈身前橫。
趙盈抬手又止住他動作,轉而吩咐底下人“到回春堂找個大夫來,先給他看看傷。”
她猜想果然不錯。
那些人全是衝著崔釗行一人而去——在賣女求榮這件事上,崔釗行固然禽獸不如,可崔高氏又好到哪裡去呢?
彆的婦人都是為母則剛,譬如孫氏那樣。崔高氏卻一味順服崔釗行,夥同崔釗行一塊兒哄著崔晚照,把親生的女兒置於何等地位?
要說崔釗行該死,崔高氏也跑不了。
老百姓的潑天怒火,心疼又可憐崔晚照,丟石頭也該夫婦兩個一塊兒砸,砸個痛快,才能出了這口惡氣。
結果崔高氏身上除了有雞蛋和爛菜葉子,看起來肮臟了一些外,便是毫發無損。
更不用說崔慈之了。
崔釗行麵色本該鐵青的,被反綁著手押著跪在堂下,因血一直沒止住,臉色偏偏發白。
趙盈眯了眯眼“先讓他坐,沒看過傷之前,他暫且不算孤的人犯。”
崔釗行聞言抬頭,眼底閃過的竟是譏諷嘲弄“永嘉殿下這樣好心,當初又何必插手彆人家事?”
“行差踏錯,清河崔氏百年門楣,清貴門風,毀在你的手上,或許人都是這樣的,做錯了事,永遠隻曉得指責旁人,好像是彆人逼著你做的這些事一樣。”
李重之聽他說話怒氣就直往上躥,偏趙盈自己無動於衷,他黑著臉去看趙盈,見她神色仍舊淡淡,愣了一瞬,下意識又去看周衍,結果發現周衍也是一樣的神情。
他擰眉,好像是他太當回事了?
喉嚨一滾,吞下兩口口水,試著壓下自己的情緒。
不過也沒有人再打算扶著崔釗行起身坐下來等大夫來看傷。
趙盈點著扶手敲了兩下“崔釗行,這些石頭怎麼來的,你也這麼大的人了,心裡真沒數嗎?”
連跪在他身邊的崔高氏肩頭都跟著抖起來,趙盈眼中笑意更濃了。
小校尉辦事很快,回春堂離司隸院本就不算遠,腳程再趕的快一些,這會兒就已經領著回春堂的大夫進了門。
那大夫姓錢,四十出頭的年紀,京城裡行醫有三代人,回春堂就是他家的生意,自己坐堂自己經營,醫術還算不錯。
這會兒恭恭敬敬見過禮,趙盈也不吭聲,是周衍吩咐交代了幾句,錢大夫才貓著腰踱至崔釗行身邊去。
人一雙手被反綁在身後,並不方便切脈,頭上的傷都是皮肉傷,隻是看起來比較嚴重,加上一直沒有止血,才格外嚇人些。
要說身上有沒有彆的傷處,甚至是傷及根本的地方,錢大夫麵露為難之色,先替崔釗行處理了額間皮外傷後,站起身來,拱手回趙盈“頭上是皮外傷,養上日就好了,但頭上砸成這樣,身上恐怕也有傷處,至於有沒有很要緊的,這……這沒法切脈……”
崔釗行是死是活,對趙盈來說其實真的沒有很重要。
她之所以會讓李重之帶人去解圍,僅僅是因為崔釗行是司隸院的人犯,她要扣在崔釗行身上的那些罪名,他必須到司隸院來走上一趟,才可行。
外麵那些人虎視眈眈想要崔釗行的命,那也要在他沒有利用價值之後,才能從她手裡拿走崔釗行性命。
這會兒既然包紮好了傷口,趙盈擺手打發錢大夫“若有不好的地方,孤再派人去傳你來,頭上的傷確定包紮好了嗎?弄得到處是血,看著心煩。”
錢大夫是醫者,都說醫者父母心,儘管知道崔釗行行事,可對他而言這是病人,不是犯人。
但堂上坐著的是永嘉公主,到了嘴邊的話又不敢說,猶猶豫豫的,臨走前都不忘拿擔憂眼神去瞥崔釗行。
趙盈覺得可笑。
這種人死不足惜,天下之大可真是無奇不有,連崔釗行都有人心疼可憐了,簡直就是有毛病。
頭上的傷包紮起來,血也止住,隻有先前已經乾涸的血跡,看起來還是礙眼。
趙盈左腳在青灰色地磚上輕一踏,站起身來。
周衍立時轉身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