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盈側目看她,倏爾笑起來“表姐怎麼還不明白?”
宋樂儀更呆了“你明白了?”
“莊氏從來就沒有給崔釗行懷過孩子,或者她有,但那個孩子被崔釗行強行落胎了,殺人滅口不是為了去母留子,更不是為了掩蓋他國喪期間得子的罪行,而是因為那個孩子從來就不存在,他卻要把崔慈之順理成章抱回崔家,所以要殺人滅口。”
“你是說——”宋樂儀騰地站起身來,轉身匆忙,腳尖兒不防備踢在台階上,疼的眼淚差點兒沒掉下來。
趙盈誒的一聲“你小心點啊。”
她上手要去扶人,被宋樂儀一把按住“他圖什麼?”
圖什麼?
十九年前孝仁太後因病薨了,先帝仁孝,令舉國喪一年,他自己又大悲大慟,這才會導致之後一病不起,纏綿病榻。
所以從那時候起,就是太子監國。
可一旦太子長期監國,皇位易主也就不遠了。
再沒有人會比趙氏子孫更清楚這件事,尤其是趙承律那樣的趙氏子孫。
“興王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保全後嗣,而崔釗行,是鋌而走險,想掙個從龍之功罷了。”
“就這樣?”宋樂儀秀眉緊鎖,“難不成興王憑兗州之勢……”
這話說來就有些糊塗了。
興王起兵,就再不是兗州一州之力,
天下勢力伺機而動,成王敗寇,那本就是一場豪賭。
興王若成,入主宮城,黃袍加身,他送到崔釗行手上的是他唯一的嫡子,將來就是要承他衣缽的皇太子,崔釗行當然是從龍之功。
他若是敗了,崔釗行也並沒有什麼損失。
殺了崔慈之,一了百了。
隻是好巧不巧,孫其也是在那個時候搭上崔釗行這條線的。
事情成了將錯就錯。
趙盈搖著頭站起身“藏匿興王後嗣,孫其就是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父皇砍的了。”
“元元,那你說這個事兒薑承德他知道嗎?”
薑承德?
“他一定不知道。”趙盈看她還是皺著眉頭,就低頭看她腳尖兒方向。
宋樂儀拉住她“沒事兒,一會兒就不疼了。”
她又無奈,隻好扶著人慢慢的走“一會兒叫書夏去取冰塊來,敷一下好得快,以前也沒見你這樣毛躁,近來怎麼什麼事情都聽不得了?”
是事情太多了,替她擔心,有一丁點風吹草動,她都恨不得一夜睡不著。
每件事都看似順利,其實叫人懸著一顆心。
她橫了趙盈一眼,嗔怪的意思一覽無遺,話倒是不說。
趙盈扶著她胳膊,走了有步,宋樂儀才轉頭又問道“薑承德怎麼會不知道?這麼大的事情啊,孫其就能欺上瞞下?”
按照崔釗行所說,崔慈之的真正出身,孫其是在他兩三歲那年發現的。
事實上也是崔釗行故意為之。
本來崔慈之早就該死了,但他轉念一想,把事情透露給孫其知道,這秘密成了大家共同的秘密時,知道秘密的人,就不得不坐在同一條船上。
所以本來他是以為孫其把事情告訴了薑承德,這樣他就順理成章的坐到了內閣次輔的船上去,且不用怕薑承德隨時可以把他扔下船。
於是才會在之後十幾年間真將崔慈之愛如己出,待他那樣好,任憑他在家裡欺負自己親生的孩子也還是護著他。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打從一開始,孫其就準備好了欺上瞞下。
誰讓孫其根本就不是薑承德的人呢?
趙盈冷笑出聲來“他那時候的主子是劉寄之,不過他明麵上是薑承德的人。
這種事情,翻出來就是一個死。
薑承德是孫其的作師,內閣次輔,劉寂之這樣都能把他收為己用,你想想花了多少心力。
我估摸著,叫孫其為劉寄之去死他都是肯的。”
宋樂儀仔細品了品“崔慈之的身世是個把柄,卻不是崔釗行的。
對劉家而言,那是薑承德的死罪。
原本劉寄之是在等一個最合適不過的時機,由孫其出麵,挑明此事,他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一切都是孫其因看不過薑承德這等忤逆君王的行徑而金殿告發,自與他無關。
屆時不動聲色就拉下薑承德,當然了,孫其其實也用不著去死。”
趙盈說是啊“他做個老好人,出麵求個情。
孫其這些年雖然跟著薑承德,但首告畢竟有功,最多也不過是罷官去朝,但總能留下一條命的。
人家想的是將來靠著趙澈上位,根本就沒打算在這一朝有多大作為。
忍辱負重,能屈能伸,這孫其還是大丈夫也?”
宋樂儀又愣了一瞬,她這陰陽怪氣擠兌人的本事,可真是一天比一天厲害。
旋即便又笑起來,那手肘撞她腰窩“可是你之前已經布置好了這麼多的事,崔慈之這一件事,已經足夠置薑承德於死地,你還要去走那些路嗎?”
趙盈腳下頓住,宋樂儀身形自然隨著她停下而停下“元元?”
“這些路不單單是為了拉下趙澄和薑承德。”她歎了口氣,揉了把眉心,“趙清遠在涼州,我手是不能伸那麼長的。
薑承德能對遠在涼州的趙清下手,甚至他極有可能置趙清於死地,那是因為他薑承德在朝為官幾十年,薑家根基本又深厚,他背後的勢力錯綜複雜,非我一朝一夕可比。
這一點上,我從來都很明白。
是以有那麼多的籌算謀劃……”
“是為了安王。”
宋樂儀順勢就把她的話給接了過來,又安撫似的拍了拍她手背“你自己看著辦嘛,總歸你主意這樣正,我也隻是隨口一問,想著你近來辛苦,若單就一件事能解決,倒省去你許多麻煩。
不過你要這麼說,我也明白的。”
她應該是真的心疼趙盈辛苦,這頭話音才剛落下去,立馬就又轉了話鋒,根本就不給趙盈接茬的機會,岔開了話題不願多說“玉安觀的宴你既然說三天,還回去嗎?”
趙盈眼下是身心舒暢的。
崔慈之這種把柄捏手上,等薑承德料理了趙清,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弄死薑承德。
於是臉上綻放開燦爛的笑容“回去,咱們就在玉安觀住上三日,什麼糟心事都不理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