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王和常恩王殿下在往福建途中相繼病倒,杜三公子說事情或許蹊蹺,所以之前才會飛鴿傳書回京。
殿下心情不好,到玉安觀去住了三天,今日帶著宋大姑娘一起回府,將軍曉得殿下散了心,我也曉得。
可將軍若擅自扣下杜三公子這封信,我覺得不妥。”
當然不妥,用不著他說。
徐冽的眼神還是冰冷。
他對周衍本人並沒有什麼不滿的情緒。
在暗處護衛殿下時,他人每天都在司隸院中,接觸最多的就是周衍。
這個人不錯,心性純善,這話他同殿下也講過。
他自己有些彆的心思,周衍未必看不出,揣著明白裝糊塗,還要拿這話來勸,真讓人不爽。
周衍就是太正了,正到甚至很難讓人覺得他是在端著。
徐冽深吸口氣,終於提步出門,等長腿邁出去步,下了台階,聽見身後周衍跟上來的動靜,稍頓身形後“我沒你想的那麼糊塗。”
於是趙盈見到他二人那會兒,徐冽還是完全黑著臉的。
她和宋樂儀對視一眼,拍了拍宋樂儀手背。
宋樂儀近來不大待見徐冽是事實——這事兒說起來怪得很,早前她心裡不這樣想。
就是從知道徐冽對她的心意,甚至有過那麼兩三次逾越,同她賭氣,那之後宋樂儀就不大待見徐冽了。
若是在司隸院遇見,哪怕是有正事兒,也總忍不住擠兌兩句。
徐冽是不會跟她拌嘴的,叫她呲嗒了隻能受著。
趙盈見識過兩次後,就儘可能避免二人的接觸。
徐冽應該是有要緊事,而且他這種臉色,要麼是事情不好,要麼是方才跟周衍起了些爭執。
於是她轉頭叫表姐“你先回後宅院吧,叫揮春吩咐人去買雲片糕,後半晌我陪你下棋。”
宋樂儀一撇嘴,橫了徐冽一眼,說了聲好,倒沒駁趙盈,領了丫頭轉頭就走。
趙盈是等她走遠之後,才問周衍的“你們兩個剛才發生口角?”
周衍連連搖頭“臣怎麼會同徐將軍逞口舌之爭,並沒有這回事。”
可徐冽的神色分明不是這樣。
趙盈也懶得再問,隻問他“你怎麼這時辰到司隸院來?”
“知道殿下今日回城,一早來等的。”徐冽退了小半步,和趙盈保持著一定距離,一麵說,一麵從袖口取了杜知邑的那封信出來。
信封都沒拆,他雙手奉上。
趙盈接過來,看著火漆封嚴的地方,眯了眯眼“什麼時候拿到的?”
“昨夜裡,錢掌櫃入夜後送到我府上的。”徐冽側身先把路給讓開,“殿下不在城中,我隻好一大清早到司隸院來等。”
來就來吧,橫豎普天之下都沒人不知徐冽是她的人了,就算身領官銜,往來司隸院也不算惹人注目。
趙盈提步往三堂正間步去,等進了門,往主位太師椅落座,才動手拆起信。
信上內容並不算多,但她越看臉色就越難看。
周衍和徐冽麵麵相覷,後來見她反手把信紙扣在一旁桌案上,還是周衍先開口問道“殿下,怎麼了?”
“趙澈隻是水土不服,身子太嬌貴,才病了許久,沒什麼大礙,也沒什麼不妥的。”
徐冽敏銳的捕捉到異樣,跟著就問“那常恩王呢?”
“常恩王兄是被人投了毒。”趙盈嘖聲,秀眉蹙攏,本欲抬手去撫,手上動作一半,僵在半空中,旋即又垂落下去,“欽差衛隊,隨行人等太多了,杜知邑還在查。”
欽差出巡,禮部和吏部都會打點安排,在隨行護衛的人選上,兵部和禁軍也會出力挑人。
再加上這次是去查福建貪汙案,涉及的是河道上麵的事,工部也要出人。
這簡直就是一鍋大雜燴,各方勢力彙聚一起,被人投了毒,要查起來就算是杜知邑,也要費些工夫。
嫌疑最大的當然是薑承德,可偏偏趙盈覺得他不會蠢到這地步。
“不過投毒之人下手不重,杜知邑說更像是為了絆住他們的腳程,或者隻是為了把事情鬨得更大,並不是要常恩王兄性命。”趙盈又瞥了一眼那張信紙,幾不可聞歎了聲,“腳程是肯定要耽擱了,雖然不嚴重,隨行的禦醫卻也說靜養為佳。
常恩王兄是要跟柔然和親的人選,這事兒已經不是什麼秘密,沒人敢怠慢了他,唯恐他出什麼差錯。
禦醫院擔不起這個責任,這次欽差出巡又以他為尊的,他們現在還停在隨明縣。
按照這封信送回京的日子來算,他們大概還要在隨明滯留五六日,等常恩王兄身子將養好,從隨明到福州,他們又不會晝夜兼程的趕路,這還要走上十天半個月。”
她說起這個有些頭疼起來,周衍那頭啊地低呼了一聲“銷毀證據嗎?”
徐冽搖頭說不像“隻能是為了把事情鬨得更大。不敢對惠王下手,怕觸怒殿下,所以選了常恩王,這個可輕可重之人。
但要說福建一眾官員為了銷毀證據,那怕是談不上。
事情已經鬨大了,朝野上下無不知曉,還銷毀什麼證據?
我的將軍府都收到了告密信,有什麼想瞞的也瞞不住了。
就算現在把所有痕跡都清理的乾乾淨淨,這些人心虛,心裡有了鬼,看誰都像鬼。
京城的告密信是何人所為?咱們雖然都知道本沒有這個人,他們卻根本就不知道。
現在給常恩王投毒,絆住欽差的腳,打算去銷毀證據,這不叫銷毀,這叫拱手送上罪證。”
“這……”
周衍醒過味兒來,轉而去看趙盈。
徐冽的話是說到了趙盈心縫兒上的。
照這個情況來看,趙乃明身上這個毒,倒更像是她投下去的。
她嗤笑“這人想法倒是和我不謀而合,隻是投毒這種手段太下作,常恩王兄無辜受累。
這件事本來就很大,還要用這種手段繼續鬨大。”
她話音一頓,嘖聲咂舌“等事情結束,這種人,也留不得。”
周衍吃了一驚,徐冽也抿唇不語。
趙盈把他二人神色儘收眼底“怎麼?你們覺得大家有共同的目的和利益,就可以做盟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