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是也學會了?
場麵上的事,最起碼都過得去。
這樣挺好的。
鳳仁宮的小佛堂東側就是小花廳。
這時節下也沒什麼花,馮皇後的宮裡從來不許見梅花,可寒冬臘月除了梅,宮裡也確實少見其他花色。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小花廳,馮皇後擺手叫小宮娥去“奉太平猴魁來。”
趙盈聞言便挑眉“皇後娘娘宮裡何時也有太平猴魁了?”
馮皇後沒吭聲,一直到小宮娥掖著手緩步退出去,她才冷冰冰剜趙盈“你恨不得天天往我這兒跑,不過是些茶葉,我還不至於在這上頭存心惡心你。”
趙盈嘖聲“所以皇後娘娘的確是因為知道我進宮,這才關了宮門,不打算見我是吧?”
“當然是。”馮皇後也沒什麼好臉色給她,“我做的這些表麵功夫,也不是做給你看的。
說吧,你今天進宮來見我,又想乾什麼?”
她先問了一番,冷靜下來想想,語氣是不太好。
可是話說出了口,就如同覆水難收。
她也不是那種再服軟說兩句好聽話的性子。
想了想,在趙盈開口之前,反手摸了下自己鼻尖“你幾次來見我,都沒好事,不是套話,就是套我。
趙盈,我們兩個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是盟友吧?”
她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當然不是。”趙盈嗤了聲,“對我而言,皇後娘娘基本上應該屬於——幫凶。”
“什麼?”
馮皇後五官都扭曲了一瞬“你說我是什麼?”
“幫凶。”
趙盈倏爾抬眼,翻去一眼,隨後視線便定格在了馮皇後身上“我安分守己的時候,你就做你的中宮皇後。
我要是想懲凶傷人,你隻能是我的幫凶。
這種關係,怎麼能算是盟友呢?”
馮皇後拍案,力道之大,震的她自己手掌生疼。
趙盈捂了下耳朵“您也彆動怒,聽我把話說完,就沒什麼好生氣的了。”
馮皇後還沒從震怒中走出來,趙盈之後一句話叫她一顆心又懸起來。
這小姑娘實在是太會說話了。
她慣會把人心玩弄於鼓掌之間。
一遞一下,叫人一顆心七上八下,始終沒有個著落,到最後全都要著落到她的身上去。
不論她說什麼,不得不聽。
她就說不能見趙盈!
這宮裡的日子,已經足夠難捱了。
和宋太後打過一場擂台,和昭寧帝幾乎撕破了臉後,她隻想清清靜靜的過她自己的日子了。
趙盈就是不肯放過她——對,趙盈是故意的,不願意放過她!
可是沒有這麼深仇大恨的。
除了,宋氏。
“關於我的身世,皇後娘娘是後來知道,還是早在我母親進宮的時候,你就心知肚明了?”
果然是和宋氏有關的。
不過她剛才說什麼來著?
馮皇後方才走了個神,等反應過來趙盈說了什麼,她猛然往身後椅背上靠去,手肘碰到了一旁雞翅木雕雙花並蒂蓮的四方高腳桌上擺著的雙龍戲珠鬥彩春盤上。
盤中盛有水,水裡置了果。
圓滾滾的果子,沾了水,紅是紅,青是青,又好看,又可口的樣子。
但滾落下來,灑落一地。
趙盈看著地上的果,馮皇後在看趙盈。
上位者處於震驚中,趙盈氣定神閒。
她托腮撐在扶手上,目不轉睛望向馮皇後“皇後娘娘很詫異?”
馮皇後眉頭緊鎖“你瘋言瘋語的在胡說些什麼!”
“怎麼是胡說呢?”趙盈眉眼彎起來,唇角上揚,那是最真實不過的弧度,“您不是什麼都知道嗎?所以才能告訴趙澈,我和他並不是一個父親生出來的孩子。
不然怎麼會有上陽宮醉酒傷人那麼精彩的一幕呢?
皇後娘娘躲在所有人的後麵,避開所有人的視線,那個時候閉門不出,甚至沒有人知道您是什麼時候私下裡見過趙澈的。
熱鬨好看嗎?
您一手策劃出來的那場戲,看起來是不是特彆的過癮啊?”
“趙盈!”馮皇後幾乎咬碎一口銀牙,聲音卻偏偏不敢拔高起來,“你真的是瘋了。這是大內禁廷,你是內廷的大公主,你父皇十幾年如一日的寵愛著你,你今日跑到鳳仁宮裡說這些混賬話!”
她駁斥了好一番之後,終於站起身來。
她抬手,連指尖都在顫抖“出去!給我滾出去!”
趙盈隨著她的話音落下,慢吞吞的站起了身來。
可是她絲毫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她歪了頭,背著手,臉上的表情甚至還有一絲得意“您確定讓我現在,立刻,馬上,滾出去嗎?”
趙盈一臉無所謂的表情,伸了個懶腰,一派慵懶姿態“我是沒什麼所謂的。
出了鳳仁宮,路有那麼多條,隨便哪一條,都能走到清寧殿去,您最清楚了,對嗎?”
“你到底想要乾什麼!”
她是心慌,也心虛了的。
這件事,是不能提,不能碰的,任何人都不可以,甚至昭寧帝自己。
在過去的二十年時間裡,他午夜夢回中,敢想起他是怎麼強占人妻的嗎?
虞氏滿門忠烈,毀在他的一己私欲上,這些事,連他自己都不敢去回想!
因為他很清楚,那些行徑,禽獸不如!
然而她提了。
昭寧帝如果知道,真的會毫不留情的殺了她。
隻不過是死一個皇後,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是天下主,本就掌天下人生殺之權,白綾三尺,毒酒一杯,什麼方法不能要了她的命啊。
對外說是暴斃而亡,他不查,誰敢查?誰能查?
趙盈,她又算準了。
可是趙盈又從哪裡知道這件事?
她不應該知道的。
連劉氏都隻是有所懷疑,當年應該是被昭寧帝威脅一番,她才老實起來,既不敢再去試探宋氏,也把這件事慢慢的拋之腦後,再也不敢想起。
那隻有宋太後了——她怎麼可能告訴趙盈這種醜事。
馮皇後突然明白了,神色驟變,眼神陰鷙“隻要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隻能是我告訴你,無論是不是我,都隻能是我。
趙盈,你可真是好心計,好謀算啊!”
讓她明明什麼都沒做,卻成了甕中那隻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