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仇這樣的事,是不拘跟誰的。
不過趙盈也沒打算嚇唬她,擺了擺手“算了吧,有些事情,您還是不知道比較好,橫豎早晚會明白,孫娘娘這樣聰明的人,真等到那一天——不用我說,你也什麼都明白了。”
她說著便起了身來“姝姝身上還是不好嗎?”
方才也沒見她跟著一塊兒在廊下等昭寧帝。
提起女兒,孫貴人不免又歎氣“說起她,我早有心叫公主接她出宮小住,好歹散散心去,隻是又怕打擾了公主清淨。
自從四郎出嗣之後,道理我雖說給她知道,可她總對皇上親熱不起來,心裡隔閡著,再加上皇上也不怎麼到昭仁宮來,她年紀畢竟小,有好些事情鑽牛角尖想不開。
這次惠王傷了腿,她其實是很喜歡惠王的,也傷心難過了一番,前兩天我帶她去看望,又叫惠王給嚇住了。
說起來怪我這個當娘的無能,終究護不住她周全。”
這番話無非叫趙盈對她更多出些心疼憐憫。
趙濯出嗣雖然是孫氏自己的主意,但一手促成的是她,而且她本就從中得利。
她跟趙澈再沒什麼姐弟情份,那也是她親弟弟。
反正趙姝現在這樣,她也要承擔很大一部分的責任,孫氏無非就是這個意思。
趙盈深吸口氣“沒什麼打擾不打擾,姝姝乖巧懂事,最不會給人添麻煩,那我就帶她出宮了,孫娘娘自個兒在宮裡,若有什麼事,不妨傳個話出來,如今我接了姝姝出宮住,孫娘娘便是不放心女兒,要給我送什麼信兒,也沒人多說什麼了。”
孫貴人眼皮突突的跳“公主,你——”
她之後的話趙盈一個字也沒再多聽,轉身出了正殿,往趙姝住的側殿尋去,後來把趙姝日常用的東西簡單的收拾一番,領了人徑直出宮,再不提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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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立太子的事情還是沒有消停下來。
昭寧帝的態度也始終模棱兩可。
那些折子他是一本也沒有朱批,可問題是憑他他的性情,真要是對此不滿,抓幾個無關緊要的推出去杖殺,殺雞儆猴還不能夠嗎?
偏偏他都沒有。
可就在事態不明,趙澄有些暗暗得意之時,朝中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泰山崩了。
泰山自古封禪之地。
昭寧帝禦極之處,平各地叛亂,曾率百官往泰山,行封禪之禮。
據後來人記載,彼時金光萬丈,漫天彩雲,是為祥瑞之兆,昭寧帝也因此從地域而來的厲鬼搖身一變又成了大齊真龍天子,穩穩當當坐他的帝位。
現如今,泰山卻崩了!
連趙盈都知道,當初那不過都是昭寧帝為自己造勢而鬼扯的謊話,他自己本人不吃齋不念佛,心中無佛祖,更不信道法自然之說,一輩子都不敬神佛的人,連朝中太常太卜都形容擺設,一年到頭他也想不起把人叫到跟前問一問天象之說。
可是泰山崩,是為大凶之兆,主惡,不吉。
彆說太常太卜,朝中三省六部,哪個衙門當值當差的不紛紛上折啊?
但上折又有什麼用。
老天爺發了怒,降兆於世,可沒人知道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太極殿上終於有了太卜寺人說話的份兒。
“臣等夜觀天象,再兼泰山崩,主惡不吉,實則……實則……”
他猶豫之餘,眼角餘光分明瞥向薑承德。
薑承德自然瞧見了,心道不好,就要開口阻攔。
沈殿臣沉了聲“薑大人何意?”
一句話惹得眾人紛紛側目而來,薑承德隻能啞巴吃黃連,明明他什麼都還沒有做,卻已經把那些探究的目光招攬上了身。
他訕訕的閉上嘴,昭寧帝黑著臉拍禦案“太卜寺越發會當差了,禦前回話,金殿之上,你支支吾吾,成何體統!”
太卜寺卿撲通一聲跪下去,連連磕了幾個頭“啟奏皇上,臣等實在惶恐,此次泰山崩,實在是……上天降兆,有危星危及主位者,並主位周遭小星接連災殃,先前臣等是上過奏本的,可皇上未曾傳召,臣等不敢實在不敢多言。
現而今凶惡之象儘顯,且其危一日勝過一日,主位星乃……乃是紫微星,周遭小星已然星光黯淡,再無力與凶星抗衡,接下裡便隻有紫微一星,故而才有了泰山崩之大凶之事,以警醒世人。”
紫微星,那不就是昭寧帝他自己!
昭寧帝再怎麼不信這些天象星宿之說,那泰山崩是鐵打的事實,毫無征兆的就這麼崩了。
他這樣的人,當年屠戮手足之後尚且知道要拿封禪之禮來大做文章,好洗刷他身上殘害手足的暴虐形象,做成正義凜然的天命所歸之說。
現而今泰山崩,對昭寧帝來說,確實是莫大的打擊。
至於太卜寺卿所說的那個危星——
趙承衍側身而立“陸大人,你口中所說危星,可有所指嗎?”
“這……這……”
昭寧帝不說話,就那麼直勾勾盯著他看。
反倒是趙承衍催促兩聲“怎麼又吞吞吐吐起來?事關國祚國運,有什麼你隻管照實回話!”
他一連接個是,已經是滿頭冷汗“危星主凶,然星小,光弱,其後有一輔星尾隨,光亮勝過此危星,星坐東南方,輔星追隨之位是於南方,臣等以為……後宮之之中華仁宮於東南,瑞王府於京城東南方向,而薑大人的府邸……正坐落於城南方向,是以……”
他支支吾吾,聲音也越來越弱,顯然是害怕。
趙承衍聞言,眉心一凜,當即把話接過來“你的意思是說,那危星指的乃是瑞王,其輔星便是薑大人?至於危及主星,主星周遭小星先有災殃,說來說去,太卜卜是認為,惠王因天災傷腿一事,其實全因天象而來?”
陸廉他非但沒有反駁,甚至還順著趙承衍的話又補了兩句“甚至是孫貴人懷胎時,幾次三番胎氣大動,以至凶險,胎兒差點保不住,四……公主落地時也是難產,此前種種,也皆是由此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