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慈母心腸,恐怕我連趙姝和趙嫵也一並不肯留,隻是可恨她這樣要挾我。”
趙盈遞了個果子過去“還要挑撥離間。”
說起這個,宋樂儀咦了聲“你又怎知不是馮皇後告訴她的呢?”
趙盈便笑了。
馮皇後可比孫貴人格局大多了。
也許是她這一生都沒有兒女牽絆,才更加放得開吧。
馮皇後把母親當做死敵,記恨了這半輩子,但是當日肯幫她,給趙承衍投毒,既有對趙承奕的報複,也是為了活下去。
她的身世,不管到什麼時候,都是禁忌。
從前對趙承奕是,現如今對她更是。
馮皇後連拿這事兒見罪於趙承奕都不敢,又何況是她呢?
她已經掌權了,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嗎?
況且現在把這種事情告訴孫貴人又能有什麼好處?
既沒有好處,她便一輩子都不會再開口,爛在肚子裡,帶進墳墓裡。
至於孫貴人如何知曉——
那都已經不重要了。
宋樂儀見她許久不說話,便也沒有再追問“那你現在把趙姝和趙嫵都帶出宮,是打算把她們兩個也軟禁在你的公主府嗎?”
“孫氏我把她扔去清寧偏殿了,好吃好喝的供著她,等著她給趙承奕殉葬那天,在這之前,她自是走不出清寧偏殿半步了。”
趙盈往身後靠過去“趙嫵繈褓嬰孩,倒沒什麼。趙姝卻被孫氏養的鬼靈精。
我思來想去,暫且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最合適不過。”
隻是……
“可你如今行事,她必定恨極了你,今後怎麼辦呢?”
她是不能把趙姝軟禁在永嘉公主府一輩子。
但是等到孫氏死後,青燈古佛常伴,又有什麼不能的?
“我要是說先前本打算給她個安穩餘生,表姐信我嗎?”
那就是現在不打算給了。
宋樂儀呼吸微滯“那自然是信你的了。我隻是覺得,皇上接連折損三個兒子,趙婉是不值一提了,也沒有人在意她的死後,她親娘獲罪,養母又獲罪,便沒有人再把她放在眼裡。
可趙姝不一樣啊。
她母妃從前榮寵一時,趙濯雖然出嗣,但他畢竟是皇上的骨血,那是趙姝的親弟弟。
你打算怎麼處置她啊?
或輕或重,隻怕天下人議論。”
她話音落下,按著趙盈手腕又說“知道你最不怕天下人議論,我這不也是替你犯愁,隻覺得你為難。
明明該前路平坦,怎麼行事還是有諸多磕磕絆絆的。
要不然明兒我陪你往道觀去,祈個福求個平安順遂,咱們去抽個簽子解來看看吧。”
“我可不去。”
她最不信的就是那個。
什麼天命不天命,她都死過一次,還不是從地獄裡掙紮著又爬回來。
“孫貴人一往情深,惦記著天子,撇下幼女要去侍疾。
趙姝和趙嫵也是我的妹妹,在宮中無人照拂,我把她們接到公主府照看,有什麼不妥的嗎?”
趙盈撇嘴,把兩手一攤“趙姝也十一歲了,再過上幾個月,天子駕崩——也許都用不了幾個月時間。
孫貴人殉葬追隨先帝去了,趙姝自幼和孫貴人相依為命,對她母妃感情甚篤,一夜看破紅塵,非要出家修行,我雖然心疼她,卻也攔不住。
到時候無非在京郊給她建個廟,許她住在裡麵,帶發修行。
可這出家人便不該再過問紅塵俗世,也不該再見紅塵中人。
到時候叫人守在外頭,不讓人擾她清修就是了。”
她一麵說著,又伸了個懶腰“我真不想這樣的。
還記得兩年前,趙澈剛打傷我,我醒過來後你進宮看我那天,小姑娘眉眼彎彎,橫衝直撞的跑到我宮裡,那會兒多可愛多活潑啊。
她有一段時間特彆喜歡我,我搬出了宮,可隻要我回宮去,她就總要粘著我,大皇姐長大皇姐短的。
可惜了。”
宋樂儀眉心動了一下“那也沒什麼可惜的。隻怪她這個年紀不好。
她要跟趙嫵一樣,什麼都不知道,也能平安富貴長大。
就是十一歲了,懂事了,太懂事了,才不成。”
她又拍了拍趙盈手背“可她現在住在你這兒,總歸有的鬨,底下這麼多伺候的丫頭,難保沒有渾說的,要不然給她換個地方住?
姚玉明安置薑子期的那個院子,她現在帶著人出京散心,暫且閒置下來。
那府裡伺候的一個比一個嘴嚴。
或者玉堂琴府上也行啊,那不都是你精心挑出來的人,又不會走漏風聲。
你再叫徐大他們多盯著點,一個小丫頭,總不會翻了天。”
趙盈正要說沒事,書夏神色匆匆的進門來,她後話登時收住“趙姝怎麼了?”
書夏一麵蹲身做禮,一麵回道“三公主醒了之後就把屋子裡的東西全砸了,一地的碎瓷片子,滿目狼藉,奴婢們勸不住,她拿了碎瓷片子弄傷了自己,奴婢們還不敢近她身,她吵著要見公主,您……您要不要去看一看啊?”
宋樂儀心下咯噔一聲“把自己給弄傷了?人沒事吧?”
趙姝可不能死在元元的公主府,那麻煩才大呢。
趙盈深吸口氣“她沒什麼籌碼跟我談條件,就拿自己的性命做要挾,想著她死在我府上,我沒法子跟趙氏宗親交代,也沒法跟天下人交代。
真是把她母妃的鑽營學了個十成十。
她眼下就這麼點兒資本了,才不會真把自己給弄死。”
說著人已經從羅漢床上起身來“表姐你就彆去了。”
她朝著門外方向走,沒回頭,隻吩咐書夏“你去叫張嬤嬤和胡嬤嬤來,我倒要看看她有沒有通天的本事。”
宋樂儀原要提步跟上去的,一聽這話,駐足停下。
內廷裡積年的嬤嬤們手上都有磋磨人的本事,不叫她跟著,大抵是不想她見識這些東西。
趙姝小小年紀說起來也是可憐,但這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她和她母親雖都是為了她們自己的將來,可要真是安分守己……元元起初並沒有打算趕儘殺絕的。
宋樂儀目送趙盈出門,不免歎氣“我叫灶上準備魚羹,你彆把自己氣的吃不下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