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今天登基了嗎!
第三百五十九章求死不能
成明二年十月,昭寧帝崩於清寧。
距離冊立皇太女僅僅過去了三個月而已,連派往雲貴處置舞弊案的欽差都才剛剛回京。
天子,駕崩了。
清寧偏殿中自然也是一派縞素。
孫貴人盤腿攏著膝坐在羅漢床上,精致的妝容與她滿頭珠翠卻與這內廷的素白格格不入。
趙盈不肯為昭寧帝披麻戴孝,也不怕旁人說她不孝這樣的閒話,隻在腰間係了跟白布條,就算是給昭寧帝戴了孝。
她進門,孫貴人一見她那副打扮就冷笑起來“儲君要清名立世,公主卻倒不怕這些,一頂不孝的帽子扣在你頭上,來日若有人要造你的反,這就是一大錯處。”
“沒有人會有那樣的機會,包括趙濯。”
趙盈負手而立,見孫氏滿頭珠翠,嘖了一聲“看來孫娘娘做好了追隨天子而去的準備。”
孫貴人臉色卻驟然變了“趙盈,我什麼都聽了你的!
從頭到尾,當初你扶持我,這一路走來,我幫了你不少!
你籌謀算計,偶有疏漏之處,我也都替你——”
“你並不是為我。”趙盈抬手撫著自己的眉尾處,漫不經心掃量過去一眼,“孫娘娘,我們這樣的人,到這種時候,還有必要說這些話嗎?
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清楚。
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是也很明白?
我是不是疏漏,你是不是為我周全,時過境遷,提這個有什麼意思?
你希望我好好待趙濯是吧?”
趙盈深吸了口氣“其實同那些人比起來,你那雙手的確算乾淨,如果不是你貪心不足,自作聰明,我本可以給你,給你們母子一個好下場。
我聽孫符說,你一早跟他說,叫內府司把你封貴人時候的吉服送到清寧偏殿,又跟內府司要了上好的珍珠做妝,但天子既去,你卻一直沒有動靜。
你等我來見你,是想最後用你的性命再跟我做個交易。”
她平靜陳述,字字句句都是孫貴人心裡話。
“趙盈,我如今已經沒什麼好求你的了。”
“你老實一點,你的幾個孩子,我不會要了他們性命。”
隻是不取他們性命而已……
孫貴人合眸時候眼尾有淚珠滾落,順著她的麵頰,連最精致的妝容也暈花了。
後來那滴晶瑩淚珠正好落在她唇邊珍珠上,便顯得愈發剔透。
趙盈說得對,是她聰明反被聰明誤,到頭來連累了孩子們。
趙承奕去了,是趙盈親手把他送走的,她還有什麼能拿來跟趙盈談條件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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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生前專寵昭仁宮,孫貴人舍不下天子,自願追隨天子,殉葬而去。
原本該追封孫氏為貴嬪,於孫氏一族再行推恩之事。
奈何新帝生母死後未行追封,便是貴嬪之尊,孫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越過宋貴嬪的位分去。
昭寧帝的喪儀持續了有大半個月,馮皇後在發喪那日在昭寧帝棺槨前哭暈過去,胡泰診脈說她是積勞成疾,又憂思過度,宜靜養,那之後她就再沒有露過麵。
孫貴人去後,三公主趙姝整日以淚洗麵,後來住在新帝從前的公主府,也不肯再見人。
趙盈的登基大典是在臘月初舉行的。
一應的儀典規製禮部早有準備,雖說要趕在新年之前奉新帝禦極,卻也並不顯得如何倉促。
這朝堂,徹徹底底換了景象。
新帝禦極,改元紀年,過了年便改年號為平昭。
這年號也叫人心生疑竇,隻是無人敢提——昭寧帝駕崩之後,最初趙盈發了狠,給他定了“靈”字為諡,還是宋昭陽幾次勸阻,她才勉強作罷,最終定了“昭”字為諡,未追廟號。
先帝既為昭皇帝,這改元紀年,年號平昭,無論如何也有些說不過去了。
這樣的野心怎麼能宣之於口?
可趙盈已然上位。
在趙承奕的諡號追尊上沒能叫她順著心意來,這年號上頭,宋昭陽乃至趙承衍便就都隨她去了。
先帝駕崩不過兩個月,朝臣們便就已經忘記了先帝在時是什麼樣的光景,甚至於忘了如今這位女帝在先帝喪儀期間,都不曾披麻戴孝,從始至終不過腰間一根白布。
無人敢說嘴。
倒不是新帝多殘暴,隻是朝中已沒有昭寧帝在時的肱骨老臣。
如今三省六部之中,還不都是新帝上位之前一手提拔上來的親信之人嗎?
誰又會去開這個口,給自己惹麻煩上身呢。
趙盈禦極的第五日,便又責令工部於京東郊修建一座清安寺,要送長公主趙姝去帶發修行,說是她自請的,但究竟怎麼樣,也沒有人再敢追究。
先帝留下的諸子女中,到頭來,竟也隻有二公主趙婉還勉強算過得去——趙盈登基後,冊了趙婉做魯國長公主,封地渝州,叫她帶著人帶著錢,去了自己的封地,也沒說無詔不得返京,就是把婚事暫且擱置了而已。
遠離京城,倒也不用再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畢竟趙婉從前是真沒少得罪趙盈。
至於趙嫵,強抱嬰兒,空有個長公主的封贈,實際上還是趙盈帶著她住在內廷中,教給底下的嬤嬤們帶著的。
馮皇後一病三個月,年關將至都不露麵。
不過趙盈還是依著定例,尊她做了皇太後,遷入了未央宮去,大有深居簡出的架勢。
反倒是她自己的生母宋氏,再也沒行追尊之事。
又五日,禦史連上三道奏本,請皇帝追尊生母貴嬪宋氏,趙盈卻置之不理。
後來這樣的折子多了,趙盈在太極殿上大手一揮,說她母親生前獨寵於內宮,多有惶恐,死後又是以皇後規格葬入帝陵,陪葬於先帝左右,她已故去多年,就該給她一份清靜,這份死後哀榮,大可不必。
她都這樣說了,那些禦史言官也不好再拚了命的上折子。
儘管於禮製不符,但那是天子親娘,她都不想著給她親娘掙這份兒死後哀榮,又管他們什麼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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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惠王府來人送信,說惠王殿下想見您一麵。”
趙盈手上的奏本合上,抬眼看下去“他又醒了?”
揮春對抄著手頷首應是“這個時辰正服過解藥,再過半個時辰才給惠王殿下喂第二次毒,大抵是這會子人清醒,便叫人傳話到宮裡,說想見您。”
她是臘月初六坐上這把龍椅的,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一了。
整整半個月時間過去,趙澈第一次派人送口信到宮裡。
趙盈低頭又去看那道奏折——奏折上所請,是說她既登基為帝,宗親之中雖然仍該以燕王為尊,可燕王是長輩,宗人府的差事也該交給趙澈,才更名正言順,那畢竟是天子親弟,一如昔年的趙承奕與趙承衍。
儘管趙澈身有殘疾,但執掌宗人府還是能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