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有些可笑吧。”
徐冽已經執盞一飲而儘“我也姓徐,但帖子上說的是,邀我至統領府一同守歲過年,是邀,邀請外人的邀。”
趙盈眯了眯眼“不是說不惦記嗎?”
“平時倒是真不惦記。”徐冽長舒口氣,發現這酒一點兒也不烈,一杯下肚,舌尖反而殘餘甘甜,有點像是……
他眉心也攏了下“我以為皇上不會釀這個酒。”
那是她母親釀出來的酒,她怎麼可能不會。
前世不釀是因為她那時候始終覺得這是母親和趙承奕之間的回憶,她雖然會,卻也不敢打破這份兒回憶。
重生回來,知道了真相,隻覺得趙承奕手上那幾壇酒,實在是可惜了。
他不配唄。
現在塵埃落定,她也給爹娘報了仇,當然要自己釀些酒,緬懷也好,安慰自己也罷,她還準備給尚書府送兩壇子過去呢。
“我平日裡也不想喝這個酒,越是到年下,越是想著,從二十五就休沐不朝了,我每天都會自己喝兩杯,可惜了我母親宮裡從前那樣好的紅梅都被砍了去,不然今夜能引你去賞梅。”
趙盈往榻上靠過去“不過明年就好了。明年有宮宴,熱熱鬨鬨的,就到後半夜了。”
徐冽笑而不語。
怎麼會到後半夜?
宮宴散後,她還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守著冷冷清清的清寧殿。
“明年臣還能這時辰進宮來跟皇上說話嗎?”
趙盈嘖聲“你如今怎麼也學得得寸進尺?可見果然是不要同辛程走動太多,平白叫他帶壞了。
前兩天我叫奉功把他女兒抱進宮來見見,他也是一番無賴說辭,如今倒敢駁我了。”
徐冽心下咯噔一聲。
趙盈見他半天都沒吭聲,斜著眼風又掃量去,便歎了口氣“問吧。”
她一麵說,一麵擺了擺手。
揮春和書夏兩個便退遠了一些。
底下的小宮娥本就不敢近身來服侍,一時間周遭便沒了人。
冷風簌簌,趙盈今夜的妝很淡,小臉兒凍得有些發紅。
徐冽還是猶豫了很久“皇上不冷嗎?挪去殿內說話吧。”
“吃著酒容易上頭,吹吹冷風醒神,你問啊,辛程可從來不這麼磨磨唧唧的。”
自從表姐鬆了口,他眼看著要得如花美眷後,仗著有表姐這層關係,在她麵前就更不這麼吞吞吐吐了。
有什麼就說什麼,好在還有個分寸,不至於口無遮攔。
徐冽眼角抽了抽“皇上是怕臣荒唐,還是怕克製不住自己?”
趙盈那股勁兒登時就醒了“徐冽。”
她咬重話音,徐冽才無奈一撇嘴“皇上今夜怎麼不傳燕王世子入宮呢?”
他也是明知故問,還非要聽她再親口說一回。
從前堅定不移的那顆心,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動搖了。
她跟趙承衍說過,畢竟當初是先欠了趙承衍一個天大的人情的。
這江山是趙承衍幫著她從趙承奕手中奪來,她雖覺得奪的痛快,但終究是奪了趙家天下,有些事,趙承衍那兒少不得要說上兩句。
趙濯到底該不該做她的繼人,她已經沒有那麼篤定了。
可以是趙濯,但她也大可自己生一個。
懷胎十月是辛苦,月子裡不能挪動不能勞累,滿打滿算少說一年之久,她得提前把朝堂與軍中一切都布置妥當,且又少不得舅舅為她勞心勞力,擔起這個重任。
“我一直都在想,到底要不要這麼麻煩,到現在也沒想好。
既然沒想好,就且先冷著吧。
橫豎我還年輕,也不急於一時,才剛剛登基,怎麼就要考慮儲君人選?
現在老是把趙濯頻繁的接到宮裡,外頭的人心裡不定怎麼想,我不想等到真的考慮好了,再來修補這個麻煩,索性叫他在燕王府待著吧。”
趙盈抽了抽身上的毯子“我這個年紀上了位,執掌天下做女帝,膝下無所出,來日的繼人,的確是個麻煩。
懷胎十月,一朝分娩,鬼門關前走一趟,好與不好,朝中都可能掀起一場風波。
要是到三十歲的年紀,膝下有子有女,就像武後那樣,倒也沒這麼頭疼了。”
“其實現在也不必頭疼的。”
徐冽笑吟吟的盯著她看。
趙盈被那樣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打什麼壞主意呢?”
“皇上要是想留個自己的孩子,臣替皇上想了一個極好的法子。”
趙盈倏爾皺眉“大過年的,不想罵你,我玩笑你兩句,你可彆真的學辛程,禦前胡言亂語,我可把你趕出宮去。”
“那皇上要不要聽一聽?聽完了,再決定要不要把臣趕出宮?”
他是鐵了心了。
這麼上趕著……
趙盈冷了冷嗓音“徐冽,就算我想留下個自己的孩子,天下之大,可選的人何其多,也未必是你。”
“對啊,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上要留子嗣血脈,既然誰都可以,那臣怎麼不成?
臣自問長得還不錯,體格也健壯,都這個年紀了,還是清清白白的身子,難道比彆人差在哪裡了嗎?”
“你——”
趙盈拍案,徐冽先誒了一聲“皇上彆惱,臣是與皇上說正經的。”
她攏眉不語,大有今夜不再理會他半句話的架勢。
徐冽滿眼無奈,更有寵溺“皇上就沒想過在朝中放一個替身,自己挪到彆宮將養,等到孩子降生,一切歸於原位不就行了嗎?
朝中有宋大人,還有我們這些人,無論是朝堂還是軍中,隻要提前布置周全,就絕不會出紕漏。
隻要那個替身,是心腹可靠之人,一年的時間而已,再譬如有一個多月是稱病的,有兩三個月去往泰山封禪去的,其實一年到頭,在太極殿上坐著的日子,真沒幾個月。
朝中文武大臣也不是日日近皇上身邊當值,既不熟悉,便認不出皇上。
臣甚至替皇上考慮的極周到。
宋大姑娘就不錯,明康縣主也成,尚書府上少夫人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她整日深居簡出,除了內宅,往來最多也就是侯府,彆人家的宴本來走動就少,要真給皇上做提前,頭前幾個月索性一概推辭不赴宴,一年不露麵,隨便扯個謊就敷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