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歸不認,卻總歸大家父子一場。
即便早就沒有什麼情分可言了,但萬一他要是出了什麼事,命都保不住了,我好歹也應該回去看一眼。”
大概……就是這種意思。
不過趙盈沒開口。
徐冽噙著笑意的時候,總是眉眼彎彎,隻是這樣的表情,也隻有趙盈看得見而已。
他側目望去“他現在隻是重傷,人又沒死。等他哪天真的撒手去了,我自然到統領府去吊唁一場,終究大家還是同僚一場。”
同僚一場。
趙盈唉地歎了一聲“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倒不是徐冽冷漠冷血,是他跟徐照本來就已經走到了這一步。
徐照刀子嘴豆腐心,更有世人常常會犯的毛病,人到中年甚至是老年,開始後悔,後悔年輕時候做過的一些事情。
當年做的時候是真想那麼做,老了的時候後悔也是真的。
徐照對徐冽,便是如此。
然而徐冽就不同了。
他可能到老了的時候都不會後悔這些事情,性格使然。
“不回去就不回去吧,你自己想好了就成,這事兒誰也逼迫不了你,不過你要是突然又想回去了,可記得把淳哥兒安置妥當啊。”
這話就是玩笑逗趣兒了。
徐冽笑意更濃“那可不,還能把兒子一個人仍在晉州,我跑回京城去呢?”
趙盈隨著他的話笑彎了腰,等笑完了,又叫徐冽。
徐冽眉心動了下“怎麼不一次性說完?”
“那不是怕你聽了統領府的事情心裡多少不痛快,逗你兩句,哄哄你,才好說彆的嗎?”
她理直氣壯的揚聲反嗆了他兩句,才繼續把前麵的話給撿了起來“更要緊的是,禁軍統領的位置。”
徐冽皺眉“怕他出事之後,暫時無人可出任此職,想叫我頂缺出任?”
這顯然是打亂了趙盈原本的計劃。
如果徐照真的因為這次的事情沒能撐過去,撒手去了,到時候禁軍統領的位置沒有人頂上去,趙盈身邊目前可用的,可以坐到這個位置上去且能夠服眾的,也隻有他。
可是出任禁軍統領,以後就沒辦法去執掌兵部。
“兵部尚書現在做的還算不錯,我供職兵部這麼長時間,其實他做的委實不錯,除了從前跟在薑承德手底下之外,也沒什麼過錯,如果說真到了那一步,把我從兵部再調出來也沒什麼。”
徐冽終於吃下了第一口茶,潤了潤嗓子之後,舒緩了下“其實也不用這麼糾結。他做兵部尚書,至於要告老還鄉,少說還得七八年的時間。
如果沒有這次的事情,徐統領意外受傷,頂多再過個兩三年,我能將兵部的事務全都熟悉上手之後,他自己是個有眼色的人,自然也會主動辭官。
我倒是覺得,沒必要。
再過上七八年時間,手頭上也總能培養出一個接替他位置的。
禁軍統領的位置,總比兵部尚書更要緊一些。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燕王殿下應該還問過你,難道去用裴桓之嗎?”
趙盈撲哧一聲笑出來“你果然也沒白在燕王身邊做那幾年暗衛,對燕王這樣了解,他還真說過這話。
說句實心話,抬舉他,隻是為了堵裴氏全族的嘴,也是叫朝臣看看清楚,跟我對著乾是什麼下場,辛恭和裴喻之尚且如此,他們隻管掂量著來。
對裴桓之這個人,我可沒什麼要抬舉或是不要抬舉的。
哪怕他這回表現的如此忠心,我也總不可能因為這麼一件事,就在短短數月之間,再擢升他做禁軍統領,我的身家性命交托給他,那真不能夠。”
她上位以來之所以不動徐照,說到底,也跟徐冽有很大一部分的關係。
徐照其人有些執拗,對她未必真正心服口服,但是有徐冽在,他既然有心與徐冽和好,且朝中也再沒有可扶持之人,那徐照就還能用。
裴桓之可不行。
徐冽添滿了一盞茶,推到趙盈的麵前去“那不就結了,你叫我來說這些,無非是怕我不高興。
兵部誰都能管,禁軍卻不是人人都行。
你隻信我,真有岔子,禁軍也隻能交給我。
所以怕什麼呢?隻能怕我不高興唄。
徐統領節製禁軍這麼多年,萬一真的需要換個人接管禁軍,旁人倒也罷了,若真的交到我的手裡來,少不了那些人又要背地裡說什麼子承父業。
你知道我,實在不願意再跟他有半分牽扯瓜葛。
哪怕等到他撒手去了,我大哥做了徐氏家主,我也不會再有什麼認祖歸宗的舉動,無非平日走動,兄友弟恭。
你不想讓我聽那些閒言碎語,也不想叫彆人因此把我跟徐統領捆綁在一塊兒。”
所以說徐冽懂她,她也願意顧著徐冽。
她的所有用心良苦,永遠不會付之東流。
徐冽能明白理解,且他永遠會說出來。
你知道自己的照顧被人感受到,且那人還細心地捧在手心裡,珍藏起來,小意溫柔。
“不用怕這個,都這麼大的人了,難道我還能因為這樣的事情就悶悶不樂,鬱結於胸?那豈不是連淳哥兒都不如了。”
話雖然如此,流言蜚語總是少不了。
徐冽明白她心中憂慮,便又添道“我有今天的地步,是靠著我在北國南境兩場戰事中的戰功掙出來的,沒有靠著徐家,也沒有靠著你。
祖宗蔭封我沒有,天子厚恩我也不占,我靠著真本事上位,何懼流言?”
趙盈才笑了,許久之後,她緩緩而又斬釘截鐵的說了一聲好“那咱們暫且就這樣說定了。
徐統領那裡若能痊愈自然是最好不過,但是聽燕王的意思,就算經過此事,徐統領能夠保全性命,今後這禁軍統領的位置,恐怕也要換人來坐。
他該好好保養身子了。
等到晉州的事情全都了結了吧,你帶著淳哥兒回了京城,到時候京中諸事我也都料理乾淨了,徐統領要是身體支撐不住,到時候你回京,正好便能接替他掌管禁軍。”
徐冽突然也笑起來,傾身往前靠了靠,那張精致的臉就放大在趙盈臉前“掌管禁軍,宮中行走,比起在兵部供職做尚書,我更喜歡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