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勇者!
——我是什麼?
白謙之本以為不會再對自己問出這種沒意義的問題。
但它還是擅自冒出來了。
那麼答案呢?
一個把自己封在繭裡的人。
一個逃避著他人善意的人。
一個不能再受傷,因此隻好用滿身尖刺來傷害靠近自己的一切的人。
白謙之承認自己在刻意拒絕,拒絕像艾琳希絲這樣對自己好的存在。
相比之下,他甚至覺得和小愛相處會更輕鬆。
畢竟小愛說的那些話雖然刺耳,但他確實就是那副樣子,沒什麼好辯解的,他也樂於就那樣。
白謙之不需要他人的關愛,更不想接受他人的溫柔。
他知道,一旦被溫柔誘出那個繭,自己對敬之最後的追痛與悔恨也會煙消雲散。
走出那個繭的一瞬間,就宣告著對弟弟和過往一切的背叛。
雖然「哥哥」的身份早已成為無意義的空殼,但至少,最後的最後,沒能成為任何人的白謙之還是不想背叛那個身份。
如果不能咬著牙去繼續憎恨世界和命運,「白謙之」這個人就徹底消失了。
最後複述一遍。
要說他身上唯一與“勇者”二字相配的。
大概隻有背負著悲慘的過往這一點。
並且,這個狀況永遠不會迎來改變
“你是……這麼想的嗎……”
艾琳希絲輕輕開口。
她把聲音放得特彆輕以此來掩飾難過和不安,當然——那些東西是掩飾不了的。
“不,不是嗎……”
白謙之咬咬牙,倔強地堅持說了下去。
“如果不留住我……如果我死了的話,這片大陸就沒有人來拯救了。所以——”
——所以,不就是這樣的嗎?
他也如此在心中問自己。
「為什麼要對我好?」
這句話白謙之不止一次,也不止向一個人問過。
白謙之四年級那一年轉過學。
因為父親的工作,一家人從鄉下來到城市生活。
那時候的白謙之很孤獨,在這片鋼筋叢林裡,他感到窒息般地不適。
樹一家在他們搬來那一天也剛好搬家到附近,看白謙之一家忙得不可開交,樹一家主動來幫忙,兩家就此結識。
樹的父親經營一家鐘表店,生意還算不錯。母親身體不好,幾乎隻是照顧著樹的生活起居,很少出門。樹因為近視嚴重,加上白白胖胖長得有些像女孩子,所以在原來的學院常被欺壓,不得已轉學搬家。
搬家之後的樹和白謙之作為轉校生進了同一所學校,而且剛好在一個班。
兩個突兀來到陌生環境的同齡人聚在一起,這就是友誼的開端。
在那個時候,白謙之就已經把自己和彆人之間分得很清楚。他不欠人情,也不讓彆人欠他的,因此總是形單影隻。
而樹是一個會為了友誼主動做很多的人。
雖然總是顯得聰明獨立,樹也有個隻有白謙之才知道的秘密。
他害怕孤單。
數年前的小學時光裡,樹不止一次地在雙方的家長聚餐,以及兩人的校園時間內向白謙之搭話。
總之無論如何就是想要和白謙之做朋友。
——我話在前麵。我不需要朋友也可以過得好,如果你是因為我們父母之間的要好所以看我可憐之類的,就不必了。
那時候的白謙之推回樹遞來的小禮物,淡淡地說。
「嘿嘿……也不全因為總看你獨來獨往。」
那時候的樹笨拙地理理眼鏡,露出尷尬又真摯的笑容。
「你聽說過一句話嗎——兔子太寂寞是會死掉的。」
——嗯?什麼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了。」
樹用雙手將禮物再度遞給白謙之。
「兔子……要說的話我就是那種家夥。所以和你搭話,隻是因為我害怕孤單而已。如果你覺得困難的話……」
——為什麼是我,不是其他人?
「因為,我覺得你會很好相處。」
樹抬起頭笑了。
在那個烈日炎炎的下午,打動白謙之的不僅是略顯憨厚的笑容。
他從這個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義無反顧的情感。
那種情感白謙之從未從白敬之之外的人身上感受到過。
沒有回應也可以。
沒有收獲也沒關係。
那隻是一種心甘情願的信任與給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