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照片不一樣!
平安夜,樂簫舟榆樂團除了排練的曲目,還多演奏了一曲海頓的四重奏。
在禮堂外的空地上,興致高昂的學生們不畏嚴寒,圍成一圈,風聲纏繞琴弦,淒寒化作澄謐,美好的樂聲飛到半空,歸家的人們也不由得放慢腳步。
儘興後,顧宜樂哼著小曲收拾樂器,人群中有個學妹擠進來,跑到他麵前說“學長,有人拜托我把這個送給你。”
看著她手中方方正正的信封紙包,顧宜樂愣了下“誰給的?”
“一個穿著黑色大衣,很高的男人。”學妹抬手比畫了下高度,補充道,“還很帥。”
“是我們學校的嗎?”
“好像不是,以前沒見過。”
顧宜樂先在腦中將某個渾蛋排除了,然後一陣篩選,也沒將學妹的描述和印象中的親朋好友對上號。
倒是謝幕退場的時候,他鞠完躬直起腰,看向台下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最後排靠門的一個高個子男人身上。恍惚的瞬間,顧宜樂總覺得在哪裡見過這個人,可惜光線太暗看不清臉,到後台也沒想起此人姓甚名誰。
說不定也是受人所托來送東西的?
他接過紙包打開,裡麵是一張黑膠唱片,出自rca,是海菲茲演奏的門德爾鬆小協。報名參加比賽之後,他曾對外宣稱如果能得到海爺的這版唱片,就拿個一等獎回來給大家看看。
原本隻想重在參與的顧宜樂……
不過能收到惦記許久的寶貝,喜悅仍是蓋過其他擔憂占了上風,顧宜樂對著油畫風的封麵摸了又摸,恨不能插上翅膀現在就飛回家用唱片機播放。
然後把送他這個的人找出來,狠狠親上兩口!
他加快收拾的動作,琴頸拴上扣再胡亂把琴盒一蓋,背上就走。
走出去沒幾步,顧宜樂感覺到有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落在鼻尖,抬手一抹,就化成了水。
有女孩子驚呼“下雪了!”
仰起頭,細碎的白色顆粒自黑色的天幕中落下,顧宜樂呆看了片刻,立刻掏出手機,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給此刻第一個浮現在腦海中的人。
收到顧宜樂發來的短視頻時,梁棟已經返回s市機場,距登機還有五分鐘。
視頻光線不足,其實看不清什麼,但聽到顧宜樂充滿喜悅的聲音,梁棟也覺得開心。
“我們這裡很少下這麼大的雪。”顧宜樂像在強調一件很重要的事,“去年就沒下雪。”
約莫兩個小時前,梁棟看完顧宜樂拉琴,目送他下台,再自禮堂外圍繞到後台,遠遠地見他和朋友老師正聊得開心,沒有上前打擾。
等了一會兒,出租車司機打來電話,說這個點到處都堵車,要趕飛機現在出發正好,梁棟看了一眼時間,再抬頭,越過人群看向笑逐顏開的顧宜樂,把帶來的禮物交給門口學生模樣的路人,便轉身離開了。
他今天第二次後悔沒戴眼鏡,機場的玻璃窗厚實,更看不見外麵的情況。
他隻好用語音告訴顧宜樂“倫敦每個冬天都會下大雪。”
“你是在向我炫耀嗎?”
“不是,我想帶你來看。”
許是覺得未來有很多不確定,或者更想把握當下,顧宜樂歎了口氣,說“要是你也在該多好。”
因著這句話,梁棟甚至動了將機票改簽到明早的念頭。
到底是沒這麼做。母親一晚上發了三條消息來確認他的位置,字裡行間隱含希望他這次不要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付過去的意思。
為了不讓母親難辦,梁棟準時登上了前往首都的飛機,並於北京時間淩晨一點抵達,坐上了父親安排的接機車。
司機老王大概是困了,路上時不時跟後座的梁棟搭話“少爺好些日子沒回來了,老爺夫人還有小姐都很想您,前兩天冬至包餃子,還念叨著您最愛吃芹菜豬肉餡兒的。”
梁棟是大三那年出國的,之後因為學業忙,逢年過節都沒回家。
“一年零四個月。”他望著窗外變化不大的夜景,“不算很久。”
到家時隻有梁母還醒著,披了外套等在門口。
“你爸這幾天都住在那邊陪你爺爺。”她將梁棟迎進門,說,“瑗瑗這陣子學習辛苦,我讓她先睡了。”
冰箱裡留了飯菜,梁棟隻喝了點熱湯,梁母問好不好喝,他點頭說好喝。
“瘦了。”梁母眼眶發紅,“都怪你爸,讓你念這個勞什子專業,還非要把你送出國。”
梁棟放下湯碗“是我自己要出國的。”頓了頓,又說,“媽,很晚了,去睡吧。”
回房之前,梁母又拉著他問了些彆的。
聽說他去s市看見了顧宜樂,不過因為時間關係放下禮物就走了,梁母臉上總算露了笑。
“這樣也好,你們剛認識不久,給彼此都留點空間,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梁棟與顧宜樂已經認識十五年了,他沒有糾正母親口中的“認識不久”,而是鄭重地問母親,發係統表情是否真的會損害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形象。
想起幫忙牽線時給的建議,梁母嘴角笑意更深,她拍了拍梁棟比她大一圈不止的手“如果他喜歡你,你發什麼他都會覺得可愛。”
於是第二天一早,好不容易和顧宜樂對上時間的梁棟,改變了道早安的形式,發了個[太陽]。
today宜緊張……不是本人?
liang是。
today宜緊張這個表情……[欲言又止gif]
liang怎麼了?
today宜緊張沒什麼[太陽]
liang我以為當時被拉黑,與使用係統表情有關。
today宜緊張怎麼會,我自己也用呢[嚇]
liang不是就好。[微笑]
“這就是你和他的聊天方式?”與梁棟坐在同一張桌子上用早餐的梁瑗笑得直不起腰,“難怪磨蹭這麼久,還沒把人追到手。”
“沒磨蹭,每天都有進展。”梁棟說,“而且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他打字輸入“音樂會結束可以改名了”,剛要點發送,對麵先發來新消息。
today宜緊張啊居然才八點,我再睡會兒[小豬呼嚕gif]
梁棟便停手,把字刪掉,改發了個[ok]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點進朋友圈,確認顧宜樂沒把他拉黑,悄悄鬆了口氣。
由於堅信能量守恒說,中午坐在爺爺家餐桌上的時候,梁棟覺得自己今天的好運已經見底了。
自進門起,爺爺就沒給他好臉色,坐在輪椅上對他吹胡子瞪眼“還知道回來?”
梁棟心說是您叫我回來的,想到來前母親的囑咐,隻恭敬地喚了一聲“爺爺”,彆的什麼都沒說。
越是根基穩固的大家族越是不喜布置過分高調的排場,這次梁家老爺子的八十壽宴,隻擺了張大圓桌,叫了幾位直係親屬,其中孫子輩的比例過半。
從大伯和小叔殷勤伺候老人的舉動中,梁棟不難明白這頓飯的目的。
他認為這事與他無關,安靜地坐著,慢條斯理地用餐。可長輩們實在不懂事,說點什麼都要將他捎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