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柳巷,青樓楚館。章台街上,顏色青青。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
古色古香的兩層小樓外,掛著嫣紅色的氣死風燈。
被晚風一吹,燈籠搖晃。
還彆說,很有點鬼片的既視感。
裡麵冒出一股脂粉的香味,還有陣陣的酒氣,間或有一兩聲男子猥瑣的調笑聲,和女人小聲的嗔怒咒罵。
更是將氛圍烘托出了幾分意思。
木石結構的房子,隔音效果是真的不行。
往門口這麼一站,裡麵樓上樓下的聲音就能聽得見一點。
這讓耳力好的人十分的尷尬。
陳玄帆忍不住撓了撓臉。
要說對古代風月場所沒有幾分期待,那是騙人的。
能讓詩人流連忘返的地方,不知道是怎麼個場景。
所以當他前腳踏醉春樓的時候,還是有些小激動的,心跳還有點小加速。
可是當這一腳踏進來之後,不由的就有些失望了。
失望,極度的失望。
樓裡雖然點著油燈和蠟燭,但光線還是有些昏暗。
燈油裡似乎摻了鬆香和一些彆的香料,所以有一股略微有些古怪的味道飄蕩在空氣裡。
陳玄帆覺得這樣做,可能是為了掩蓋其他一些更為奇怪的味道。
脂粉味和汗味,還有胳肢窩和頭油的味道,混雜在一起。
比臭豆腐都要銷魂。
陳玄帆立刻捂住了鼻子,他日益敏銳的嗅覺,甚至聞得到前頭那位仁兄頭上和腳的惡臭。
“噦!”
這工作環境也太惡劣了吧?
裡麵的風塵女子,倒是打扮過的摸樣,穿著和姿態都與平常女子不同。
有一部分站在樓上,剩下的就站在進門的位置兩邊。
就算是昏黃的燈光之下,陳玄帆也能看清她們臉上的黑眼圈,眼中的紅血絲和並不服帖的脂粉。
長期日夜顛倒遭受打罵的生活,即便是強顏歡笑掩飾不住神情中的麻木空洞。
看得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銷魂。
中式恐怖元素效果拉滿。
上了點年紀的老鴇,穿的紅紅綠綠花枝招展,塗脂抹粉滿臉堆笑的在招呼進來的賓客。
一把將一個瘦弱的花娘推給先陳玄帆一步,進來的那位仁兄之後,就衝著他走了過來。
我得走,此地不宜久留。
陳玄帆轉身就想走。
“哎?這位郎君,怎麼進來就要走哇?”老鴇子哪能上門的客人就這麼溜走,伸手就擋在了陳玄帆的麵前,上下看了他一眼,笑道,“怎麼?是我這裡的姑娘入不了您的眼,還是看不上我這醉春樓?郎君頭回到咱這來吧?好姑娘哪能在
這態度和話,多一半是衝著陳玄帆身上這套衣服說的。
緋紅色瑞草暗紋的錦袍,內裡的素白色裡衣都是上等鬆江棉布所裁。
腰間係著煙青色的金鉤腰封,輕掛著如意堆繡香袋,絲絛編織魚戲蓮的玉佩,下墜雙扣玉環和長長的流蘇穗子。
行走之間玉環相碰,有清脆的泠泠之聲。
錦袍之下雪色綢褲褲腳束於腳上銀色緞麵短靴之內,短靴鞋麵上繡著羽毛鮮豔的靈鳥。
從腳看到頭,風流往上走。從頭看到腳,風流往下跑。
再一看臉和手,就知道出身不差,沒乾過重活。
耳後沒有汙垢,牙齒雪白,頭發乾淨,準是有人伺候。
這一看就是有錢的主。
都進了門了,卻看了看,捂著鼻子轉頭就走。
一文錢都沒掏,傳出去她桃紅媽媽的名號和這醉春樓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再一看陳玄帆身後麵跟著的,是張家的仆人,桃紅媽媽的臉上笑容更是堆不下了。
有張家的仆人跟著,那就不能是騙吃騙喝騙花娘的小白臉子了。
熱情的挽住了陳玄帆的胳膊,笑著恭維著:“郎君一看就是揚州長安那樣的大地方來的,見過大世麵。恐怕是曲中名妓花魁娘子的風采都能得見,自然瞧不上桃花媽媽我這的庸脂俗粉。不過呀咱們醉春樓裡,也是有頭牌的,那也是長得如花似玉,才情不俗。郎君可有心見見?”
說著見陳玄帆麵露猶豫卻沒有直接拒絕,就知趣的一邊把人往裡帶,一邊朝身後揮了揮手裡的團扇。自有一個年紀稍大的花娘過來,接替了老鴇子的位置招呼客人,把站門口迎客的花娘,往沒有相好的嫖客懷裡推。
花娘到了客人懷裡,客人就會扔一吊錢給邊上的龜公。
樓上的姑娘就要矜持一些,身價也是不同。
看不上門口迎客的花娘們,要往樓上走的,也得先給迎客的花娘一些銅錢。
醉春樓是安陽縣最大的青樓,就衝著進門就得給錢的規矩,也是獨一份了。
老鴇子卻沒向陳玄帆伸手要錢,可見是不一樣的客人有不一樣的待客之道。
客客氣氣親親熱熱的將人請上了二樓,最裡麵一間寬敞,布置的也像樣的房間,把陳玄帆按著坐在了桌子邊上,點燃了屋裡的油燈。
笑問道:“郎君可吃過晚飯了?要不要點一份席麵?要是不吃席,要喝什麼茶?”
“你這最好的席麵給我來上一桌。”這房間裡倒是很乾淨,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味道。陳玄帆眉頭舒展了一些,放下捂著鼻子的手不客氣的說道。
他身上是沒錢,可身後的張家仆從身上肯定帶著錢。
這也算工作餐了。
而且還是加班。
客氣個屁呀。
“好嘞,我這就讓人去備著。”桃花媽媽朝著跟進來的龜公擠了擠眼,那龜公就點頭哈腰的出去了。
不一會兒回來,手裡提著一個茶壺,端著兩盤點心。
桃花媽媽給陳玄帆倒了杯水,試探的問道:“郎君打哪來呀?”
“你就彆多問了,不能說。我就是來看看新鮮,你這要是有美人,就請出來見見,喝杯酒說會兒話。要是沒有,我吃完東西就走人。”陳玄帆笑了笑,堵住了桃花媽媽繼續追問的嘴。
這老鴇子見的人多不好糊弄,說的多了肯定露餡兒。
而且他又不準備真在這住下。
就這環境,他那並不存在的生理和心理上的潔癖就都要犯了。
順手就把手裡的折扇放在了桌上。
桃花媽媽瞥了一眼這樣式特彆的折扇,尤其是那塊晶瑩剔透的玉石扇墜,眼睛就是一亮,笑道:“哎喲,郎君你心急什麼呀?姑娘們也得梳妝打扮不是?我這就去給你請,你在這安心的喝著茶等著便是。”
說著起身,開門出去了。
陳玄帆嘴角一扯,這把萬宏濤最珍視的寶貝扇子,果然很值錢的樣子。
這次過了許久,老鴇子才從外麵推門進來。
身後跟著一個婷婷嫋嫋的身影。
素白色的窄袖裡衣,外罩藕粉色的半臂上襦,胸口微微敞開一點,露出修長的脖頸和一點點鎖骨。下著嫩柳色的百迭裙,行走之間露出小巧玲瓏的繡花鞋頭,顫顫巍巍海棠紅的絨球。
綠兮衣兮,綠衣黃裡。綠兮衣兮,綠衣黃裳。
沒有額外富貴的裝飾,就連荷包絲絛也是雅致精巧的摸樣。
雲鬢高高挽起,額角鬢邊垂下幾縷秀發。
頭上斜插著幾朵絹花和一支裝點了珍珠的銀簪,額頭點了一顆小小的紅痣。
柳眉杏眼,瓊鼻粉唇,玉麵桃腮。年紀不過二十一二歲,身材瘦削,纖纖弱質,眉間溫柔繾綣,眼中帶著幾分的羞怯。
如今不過是三月裡,手上卻握著一把煙羅小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