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伸手握住“細虎刀”的刀柄,終於開口道:“我不想殺人,可又不得不殺人,其實我們可以談一談,各退一步。”
周飛龍怒極反笑:“笑話!”
齊玄素不再多言,緩緩拔出那把雪亮無比的“細虎刀”。
雨一直在下,落在衙門大門的山簷上,落在青鸞衛們的“飛鼠甲”上,落在齊玄素手中“細虎刀”的刀背上。一滴雨水被刀背分成兩半,然後沿著刀身兩麵緩緩滑落至刀鋒位置。
在兩者重新歸一的時候,齊玄素開始持刀前衝。
幾乎就在同時,立在八字牆外的青鸞衛們紛紛扣動扳機,箭矢同樣是在雨幕中劃出一道道白亮水線,激射向齊玄素。
箭矢的速度肯定比齊玄素的速度更快,可是青鸞衛們的視線和扣動扳機的速度卻遠遠跟不上齊玄素,所以伴隨著“篤篤篤”的連串聲響,這些弩箭無一例外地落在齊玄素身後的大坪上,入地尺餘,隻剩箭羽還露在外麵,微微顫動,可見弩箭的力道之大。
從大坪到縣衙大門台階之間的距離,齊玄素幾乎是一掠而過。
在眾多青鸞衛的視線中,隻能看到一道水線,這種刀法,實在駭人。
周飛龍在齊玄素前掠的同時就已經拔出腰間的“細虎刀”,不過卻是橫刀於身前。
一聲刺耳的金石碰撞之音響起。
齊玄素的刀尖刺在周飛龍的刀身上,然後兩人就一前一後撞入縣衙中。
齊玄素是進,周飛龍是退。
周飛龍的兩條小腿直接撞碎了縣衙的高高門檻,雙腳在青石地麵上摩擦出兩道肉眼可見的痕跡,直到後背撞到影壁,在影壁上撞出一圈蛛網狀的裂痕,這才止住退勢。
此時兩人之間不過近在咫尺,齊玄素背光而立,臉龐完全隱藏在鬥笠的陰影下。
周飛龍望著這個橫空出世的年輕人,臉色凝重,一字一頓地說道:“好本事。”
齊玄素沒有說話,隻是向前踏出一步。
整麵影壁轟然破碎,亂石四散紛飛。齊玄素和周飛龍兩人也隨之分開。
齊玄素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輕輕彈刀。“細虎刀”的刀身上發出一聲清脆顫音,同時也抖落了刀身上的雨水,水花輕濺。
周飛龍則是從影壁的位置向後滑退出去十餘丈的距離,雙腳將滿地的積水高高濺起。
兩人都站在雨水之中,雖然沒能分出生死,但已然分出了高下,齊玄素占據了無可置疑的絕對上風,隻是沒能傷到周飛龍。
周飛龍伸手扯下身上那件已經殘破不堪的試百戶官服,露出其下的漆黑軟甲。黝黑的甲葉被雨水淋濕之後,發出淡淡的暗沉光澤。
此乃“囚牛甲”,由三百六十片甲葉組成,每片甲葉隻有嬰兒手掌大小,僅僅隻比硬紙板厚上稍許。
如果說“飛鼠甲”隻能防禦尋常刀劍和拳腳,擋不住江湖高手的真氣透體,那麼“囚牛甲”就是專門用來應對江湖高手的禦氣傷人,剛才兩人交手,齊玄素的真氣直接將一麵影壁生生崩碎,可沒能滲入周飛龍的體內分毫,所以周飛龍隻是看起來稍顯狼狽,實際上並未傷到分毫。
周飛龍眼神陰沉,舉起手中“細虎刀”,擺出一個防禦的架勢。
齊玄素將身上的寬大鬥篷扯下,隨手丟棄在腳下的積水之中,手持“細虎刀”快步向前,“細虎刀”微微顫鳴,若是細細看去,就會發現刀鋒正在飛快顫動,將一滴滴落在刀鋒上的雨水震散成更為細小的水花。
雖然兩人同樣都用“細虎刀”,但兩人的刀勢卻渾然不同。
周飛龍的刀,像一尾蟒蛇,既有蛇的陰狠,又不乏蟒的霸道。
可齊玄素的刀卻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沒有花哨,也不存在什麼陰詭。
兩柄“細虎刀”各自在雨幕中劃出一道弧形水線,然後猛然相撞。
劇烈的氣機震蕩將雙方周圍的雨幕直接震碎成一片茫茫白霧。
下一刻,一截斷刀被崩飛,穿過雨幕,穿過前廊,直接釘在了正堂內的牆壁上。
周飛龍悶哼一聲,向後退去,臉頰被崩飛的斷刀劃開一道寸許長的傷口,有鮮血滲出。
止住退勢之後,他低頭看了眼手中已經隻剩下半截的“細虎刀”,滿是不敢置信。
兩人的一番交手,看似很慢,實則隻是在電光火石之間,直到此時,門外的青鸞衛們才從縣衙的大門湧入。
沒有任何交流,也沒有任何命令,同樣沒有任何猶豫,這些青鸞衛們直接舉起手中的弩機,瞄準齊玄素的背影,然後扣動扳機。
密集的箭雨再次射出,幾乎封死了齊玄素的所有躲閃空間,可這一次,齊玄素沒有絲毫想要躲閃的意思。
他隻是一呼複一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