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走上前去:“澹台。”
“姑娘呢?”張月鹿問道。
齊玄素難得主動道:“我忽然覺得,‘澹台姑娘’這個稱呼有些生疏,不如我稱呼你的表字?”
張月鹿想了想,說道:“你也知道,我本不該叫張月鹿,這是個星宿名。我應叫張月心,亦或是張心月、澹台初,所以我的表字與張月鹿沒什麼關係。在我及笄的時候,爹爹給我取了表字,是按照‘張心月’取的,‘心月’二字出自丹陽真人的《望蓬萊》,不知你讀過沒有?”
“丹陽真人。”齊玄素努力回憶萬象道宮的課程。若說詞作、詩作,與詩仙詩聖等人相比,丹陽真人、長春真人、呂祖等人的水平隻是尋常,可因為是道門祖師的緣故,占了便宜,所以都是萬象道宮書本中的常客,他應該有些印象。
張月鹿也不提醒,隻是用手指輕輕纏繞自己胸前的一縷青絲。
這個時候,散人的好記性就凸顯出來了,齊玄素還真想起來了:“是不是‘剔正命燈勝白晝,放開心月透青霄’這一句?”
“沒錯,是這一句。”張月鹿笑著點頭道,“我的表字就是‘青霄’。我之所以不怎麼提起自己的表字,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叫‘張月鹿’,可我的表字叫‘青霄’,兩者根本沒有關係,彆人難免奇怪。我總不能每次都解釋這麼一大通,我本名叫什麼,這個表字與我本名是什麼關係,那也太麻煩了,乾脆就不說了,知道的人也很少。”
“如此說來,我甚感榮幸。”齊玄素笑著說道,“青霄。”
“怪陌生的。”張月鹿有些不大自在,卻也沒有不許齊玄素叫自己的表字。
齊玄素問道:“對了,今天是什麼戲?”
“好像是《牡丹亭》。”張月鹿取出兩張戲票,在手中晃了晃。
齊玄素沒怎麼聽過戲卻也知道《牡丹亭》的大名,又不知該如何評價,隻能說道:“經典。”
張月鹿道:“如果是掌堂真人自己買的票,以他的年紀,接受不了新鮮事物,隻喜歡這些經典的。如果是彆人送給掌堂真人的票,投其所好,也隻會送這些經典的。”
齊玄素失笑道:“左右都是經典的,有沒有不經典的?”
“有。”張月鹿道,“據說有一場新戲,講的是前朝末年時道門和儒門的故事。”
齊玄素來了興趣:“這倒是少見。”
“我沒有看過,隻是聽彆人說了個大概。”張月鹿道,“說的是道門和儒門爭鬥加劇,道門派遣江湖散人劉謹一加入儒門,成為內應。無獨有偶,儒門也派了世家子弟謝雲感進入道門,成為內應。這兩個內應因為有道門和儒門在背後大力支持,所以晉升很快,隻用了幾年的時間,便成為中層人物。”
“第二次帝京之變的時候,儒門派人秘密抓捕張白晝,劉謹一冒死傳訊,讓張白晝成功逃走。此事之後,儒門意識到內部有道門的內應,自查的同時,也希望謝雲感能從道門內部找出蛛絲馬跡。不過此時的謝雲感已經預感到儒門的失敗不可避免,不願跟隨儒門這條大船一同覆亡,決定叛出儒門,成為一個真正的道門之人。”
“另一邊,劉謹一則要麵對來自於儒門隱士的巨大壓力,生死一線,不知何日才是歸途。佛門說,阿鼻地獄又叫無間地獄,受苦無間,身無間,時無間,形無間。一個身份都本不該屬於自己的人,如同生活一個無間地獄當中,做夢都怕彆人拆穿自己的身份。隻要脫離這個黑白難辨的處境,才離開無間地獄,尋回自己。”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齊玄素臉色不變,心卻漸漸沉了下去。
因為這出戲讓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清平會的成員進入道門,兩個身份,黑白不辨,豈不是也落入到“無間地獄”的境地之中?
他甚至忍不住懷疑,張月鹿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所以才會故意如此說。
一時之間,齊玄素的心已經有些亂了,隻能勉強控製自己的表情,不讓張月鹿看出自己的異樣。
張月鹿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齊玄素勉強微笑道:“我最早知道這兩位,還是因為玄聖牌,劉謹一和謝雲感都是諜牌,原來還有這樣的故事。”
張月鹿提議道:“現在距離開場還有一段時間,要不……我們把這兩張票賣了,然後去看新戲?”
齊玄素心中警惕,麵上卻是不顯:“這樣不好吧,畢竟是掌堂真人的票。若是讓掌堂真人知道我們把他送的票賣了,會不會生氣?”
“沒關係的,掌堂真人不是小氣之人,也沒閒心關心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張月鹿不在意道,“看戲嘛,什麼戲不是看,隻要錢用在了正途,這樣就不算辜負了掌堂真人的一番美意了。”
齊玄素不敢過於反對,以免引起張月鹿的懷疑,他可是領教過這姑娘的敏銳直覺,隻得點頭道:“那好。”
“跟我來。”張月鹿轉身往太上坊走去。
齊玄素隻好跟在張月鹿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