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李家,其風評一直不算太好,無論是在玄聖之前,還是在玄聖之後,都是如此,甚至被世人稱作“東海怪人”,唯有在玄聖掌權的幾十年中,算是規規矩矩。
事實上,不能說玄聖成就了李家,哪怕沒有玄聖,李家也是一方豪強,隻是玄聖讓李家更上一層樓。而玄聖之所以成為道門大掌教,家族助力也功不可沒,隻能說雙方是互相成就。
所以齊玄素完全相信李家會做得出這種事情,張月鹿也沒有反駁。
至於季道人是否有其他來意,兩人都沒有過多深思,因為道門中不乏這樣的逍遙閒人,修為夠高,卻沒什麼爭名逐利之念,不以身份交朋友,逍遙自在,遊戲人間。若是興起,甚至會點撥晚輩一二,也就是話本中的“送一場造化”。
以道門如今的體量,也容得下這樣的逍遙閒人。
至於季道人為什麼沒有點撥齊玄素一二,可能是兩人緣分不夠,也可能是齊玄素身上的旺盛氣血讓季道人誤以為齊玄素是一位歸真武夫,距離天人已經不遠,沒什麼可以點撥的。
說笑之後,張月鹿取出懷表看了眼時間,說道:“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齊玄素點了點頭,攏起自己的鬥篷,安心睡去。
等到齊玄素醒轉的時候,天幕已經變成深藍色,張月鹿踩滅了篝火,牽過馬匹。
兩人騎馬重新回到官道,繼續上路。
如此走了三天,白帝城遙遙可見。
詩仙有雲:“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裡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齊玄素和張月鹿便要從白帝城乘船,順江而下,去往湖州的江陵府。
白帝城位置險要,乃是由湖州入蜀的門戶所在。三麵環水,一麵傍山,易守難攻,當年公孫氏占蜀為王,入主此地,城內有一白鶴井,井中常有白氣湧出,宛若白龍,公孫氏便借此號為“白帝”,並將此城改名為白帝城。
常看話本之人也都熟悉白帝城,當年火燒連營之後,蜀國先主在白帝城托孤,留下千古佳話。
大魏末年時,青陽教作亂,其總壇便位於白帝城。後來青陽教覆滅,白帝城被歸到道門名下。
道門並沒有將此地視作什麼門戶要塞,而是將其視作一處貨物集散之地,蜀州的絲帛錦緞糖鹽等大宗貨物,都被聚集在白帝城,然後統一由水路運往湖州、江州等地,或是從大運河北上,或是直接出海。
正因如此,白帝城並不被蜀州道府管轄,而是直屬於九堂中的市舶堂。
市舶堂顧名思義,“市”是市場商貿,“舶”是船舶海貿,主掌道門的海貿和其他商貿之事,度支堂負責審計、統計、支出,主要是怎麼花錢,市舶堂則是負責怎麼賺錢。
在九堂之中,市舶堂不僅與度支堂有關,而且與天機堂、化生堂也是合作密切。天機堂和化生堂可以生產貨物,如何將貨物賣出去,是市舶堂的事情。賺了的錢,再交到度支堂手中,供養北辰堂、天罡堂這些隻出不進的堂口。
因為這等緣故,市舶堂也在各地設立分堂,不過又不像化生堂、天機堂那樣每個道府都設立分堂,而是主要集中在幾個商路貿易的關鍵位置,比如白帝城、金陵府、蘭陵府、清濱府、樓蘭城等等。同時市舶堂也起到了居中協調的作用,當初江南大案,從遼東道府和齊州道府抽調貨物填補江南道府的缺口便是由市舶堂協調,生意也是由市舶堂與西大陸商人談成的,江南道府主要是負責準備相應貨物。
兩人把路程算得正好,天色將近黃昏的時候,兩人剛好來到白帝城的北城門,不出意料,城門檢查十分嚴苛。而且負責城門守衛的不是朝廷的黑衣人,而是道門的靈官。
不過對於張月鹿和齊玄素來說,反而更為利好,不管怎麼說,道門與朝廷終究是隔了一層,不比道門自己人。
果不其然,張月鹿和齊玄素出示籙牒,守門的靈官確認無誤後,態度頓時變得和氣起來,就連必要的行李檢查也省了,痛快放行。
進到城中,哪怕是天色已晚,仍舊是人來人往,車來車往,十分忙碌。
城內有山,舉目可見。山上有宮殿建築,隱約可見。
張月鹿伸手指著山上的宮殿,說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永安宮了,位於白帝城中地勢最高的永安山上,可以眺望城外情況,極為適合督戰指揮,當年大名鼎鼎的蜀國先主就是病逝於此,留下了白帝城托孤的佳話。不過現在是道門市舶堂的分堂所在,兼具道觀職能。”
眾所周知,道門的許多道觀都兼具驛站的職能。
齊玄素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免費借宿了。”
“是這樣的。”張月鹿道,“順帶還可以把馬賣給他們。”
“走著,走著。”齊玄素當先打馬前行。
張月鹿抿嘴一笑,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