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西大陸計時,每刻十四分二十四秒。
不過因為百刻計時太過繁瑣,如今道門已經精簡為九十六刻,每刻十五分整,去掉小刻,每個時辰八刻,也就是初、初一、初二、初三、正、正一、正二、末。
酉時正也就是十八點整。
張月鹿打開懷表看了一眼,天機堂的懷表自然是東方的十二時辰九十六刻樣式,而非西方的二十四時樣式。
現在是酉時末,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個時辰。不過從發現死者到求助於他們二人,隻用了不到半個時辰,也不能說拖遝。
張月鹿又問道:“死者是什麼身份?”
“他叫梅森,不是我們道門中人,而是一位長年往來於白帝城的客商,與道門的關係頗為密切。”唐永德斟酌著說道。
齊玄素拍了拍額頭,輕聲道:“市舶堂、商人,該不會又與太平錢或者某樣大宗貨物有關吧?”
唐永德苦笑一聲,卻沒有反駁。顯然他也有這樣的猜測,畢竟涉及到錢,殺人的動機可就太多太多了。
張月鹿再問道:“涉及到此事的都有哪些人?”
唐永德回答道:“除了我們永安宮的兩位執事之外,就是一些其他客商,有梅森的同鄉,也有一些朋友故交。”
說到這兒,唐永德變得遲疑起來:“張副堂主應該知道,這些商人不是我們道門中人,沒有那麼多戒律規矩,所以到了晚上便要找些樂子,正好城中有座行院……”
所謂行院,就是風月場所,隻是與尋常的青樓勾欄等煙花之地不同,行院一般占地極大,幾乎與官員富商的府邸無異,其內彆有一番洞天,庭院深深,幽靜雅致,女子多是姿色姣好,不乏花魁人物,更有精通文墨音律的清倌人,除了一眾娼戶女子之外,另有樂工、裁縫、工匠、仆役,使人身在其中足不出戶,卻應有儘有,故而許多富家公子才會在其中流連忘返,甚至是敗儘了家產。
行院內部又被分成無數個獨棟小院,許多權貴人物都會在此梳攏一個粉頭,包下一座獨棟小院,倒不全是為了女色享受,算是鬨中取靜,避世修養。
張月鹿出身北辰堂,下意識地質問道:“既然是去行院找樂子,那兩個道門執事又是在怎麼回事?”
唐永德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有說話。
張月鹿見此情狀,哪裡還不明白,不過此時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說道:“人死在了行院裡麵,又是如何斷定死於妖人之手?”
唐永德有些尷尬,吞吞吐吐道:“因為、因為,這位富商是在……做那事的時候沒的。”
張月鹿還沒反應過來,齊玄素已經脫口而出:“馬上風?”
唐永德點了點頭。
所謂“馬上風”,又叫“房事猝死”、“脫症”。
“房中術”言道:“房中之事,可以延年壽益壽,亦可以殺人。譬之水火,知其用者可以養生,不知其用者立死。婦人月事之時,行魚水之歡,最易得是病。男女皆可得之,而多見於男。馬上風,馬下風,風風奪命。”
張月鹿臉色有些僵硬。
唐永德道:“此症多因房事無節、縱欲過度、氣陽虛脫、醫治不及時導致死亡。不過這位富商最近忙於生意,已經一個多月未近女色,而且體魄強健,有後天之人的抱丹修為,如何也談不上房事無節、縱欲過度、氣陽虛脫,所以才顯得蹊蹺。”
齊玄素點了點頭,陷入沉思之中。
馬車緩緩停下,唐永德所說的這家行院距離永安宮距離不遠不近,位於白帝城的西南角上,雖然在夜色之中無法一覽全貌,但連綿成片的火紅燈火照亮了小半個夜空,讓齊玄素吃了一驚,難怪叫“行院”,果然不是那種隻有一棟主樓的普通青樓可比,壓根就是一座府邸改建而來。
在唐永德的引領下,三人沒有走正門,而是從一處偏門進了行院——一是為了不引人注目,二是這道門距離案發地點最近。
三人穿廊過堂,七曲八折後,來到一處獨棟院子。
剛一進門,映入眼簾的是花木扶疏,草木青青,清幽之氣撲麵而來,完全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煙花之氣,倒更像是某位名士的彆院偏居。
齊玄素還是第一次來,不由暗暗咋舌,這哪裡還是煙花場所。
不過此時院中已經站了好些靈官,個個披甲執銳,封鎖了此地,沒有唐永德的許可,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
見三人進來,靈官們紛紛行禮。
唐永德解釋道:“白帝城不歸朝廷統屬,所以沒有青鸞衛,隻有我們道門的靈官。”
張月鹿點了點頭,往正堂走去。
正堂內燈火通明,溫暖如春,齊玄素一眼望去,除了幾名身著鶴氅的道士,就是十幾個富商打扮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