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沉聲道:“他想殺我,隻是沒能殺掉我罷了,並非他手下容情。之所以是他死了而我還活著,無非是他技不如人,怪不得我。”
“張月鹿”再一招手,又出現一具屍體,是一隻如同小山的巨大白狐,四條尾巴滿是傷痕。
“蘇染是道門主事,你卻殺了她,就算她犯下大罪,也應交由風憲堂審訊定罪,然後明正典刑,你沒有殺她的權力。”
“齊玄素”臉色陰沉,緩緩道:“是她先動殺念,我不過是為了自保,難道我要站著不動任她打殺?而且你們道門內部官官相護,把她交給風憲堂,隻怕是罰酒三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張月鹿”輕輕發笑:“好一個‘你們道門’,露出尾巴了不是?就算萬修武和蘇染情有可原,那你暗中加入隱秘結社,也有的辯嗎?”
“齊玄素”的臉上頓時沒了血色,結結巴巴道:“什麼隱秘結社,你、你休要血口噴人!”
“張月鹿”輕輕拍手。
隻見兩名靈官架著一名婦人走了過來,留下一路血跡,那婦人抬起頭,正是“七娘”。
此時“七娘”身上血跡斑斑,顯然遭受了一番拷打,氣若遊絲道:“天、天淵。”
“齊玄素”雙眼通紅,雙拳緊握。
“張月鹿”緊緊盯著“齊玄素”,沉聲道:“經查,此人係隱秘結社清平會成員,人稱‘七娘子’,齊玄素,你認不認識!?”
“齊玄素”的聲音仿佛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認識如何?不認識又如何?”
“張月鹿”舉起手中紙傘指著齊玄素:“你若不認識,那就一刀殺了此等妖人,以證清白,你我還是朋友。你若認識,那你就是隱秘結社的妖人,我便代表道門殺你,或者你把我殺了。”
殺七娘,還是殺張月鹿,卻是兩難。
拋開其他不談,老婆和老娘該幫誰,也是個亙古難題了。
這一刻,齊玄素與“齊玄素”仿佛變成了一個人,這個抉擇也擺在了他的麵前。
這一切的一切,都來自於齊玄素心底最深的恐懼。
他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他害怕張月鹿知曉一切,他害怕自己要在張月鹿和七娘之間做一個選擇。
而現在,夢境將這一切都挖掘了出來,並真真切切地展現在齊玄素的麵前。
陸龍作為始作俑者,因勢利導,讓齊玄素陷入到自己構建的樊籠之中。
稍有不慎,便不能自拔。
樊籠未破之前,無論是齊玄素,還是陸龍,都不能離開。
就在此時,齊玄素左手五指間繚繞的黑色陰氣終於成型,化作一把黑色鬼頭刀。
殺意大作。
萬幸,齊玄素也算半個方士,擁有武力破局的能力。
一瞬間,“張月鹿”和“七娘”的目光也都落在了齊玄素的身上。
“張月鹿”有些慌張了,柔聲道:“天淵,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隻要你能與過去做個切割,我還是相信你的,還記得我們的誓言嗎?”
“七娘”含淚道:“天淵,當年是我救了你,我一直都把你當親兒子看待,我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這麼久,你當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嗎?”
齊玄素緩緩閉上了雙眼,表情歸於平靜。
他發現,鍘刀抬起還未落下的時候,是最可怕的,當它真正落下的時候,反而不可怕了。
其實恐懼也是如此,很多事情未發生的時候,才是最可怕的,讓人忐忑不安,患得患失,真正發生了,反而能平靜麵對了。
“青霄不會這樣逼我,七娘也不會這樣求我。”
“我很喜歡一句話,男兒到死心如鐵。”
“虛妄泡影,也想亂我心神?”
齊玄素猛地睜開雙眼,舉刀砍了下去。
無數桃花黑壓壓飛過,覆蓋了一切,仿佛要將齊玄素徹底埋葬於此。
齊玄素又有了一抹恍惚,大夢初醒。
他還是在梧桐院。
沒有七娘,也沒有張月鹿。
齊玄素望向陸龍。
老人仍是保持著站立的姿態,雙眼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似是在假寐,胸口多了一道傷口,鮮血就像一條紅色的小溪涓涓而流。
齊玄素定了定神,走上前去,發現他已經氣絕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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