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好。”張月鹿用手中拂塵幫沐妗掃了掃身上的些許塵埃。
沐妗笑了笑,沒有如何受寵若驚。雖然兩人在地位和身份上高下有彆,但私底下的關係很不錯,也算是習以為常。
田寶寶為張月鹿送上了一本案卷,這是關於青鸞衛查封那座囚禁白曉瑾的行院的具體情況。
張月鹿翻開卷宗,一目十行,然後往地牢的刑訊室走去。
不必她吩咐,自有靈官架著葉秀緊隨其後。
所謂刑訊室有兩道門,一道小門供審訊之人出入,一道大門供犯人出入。整個刑訊室也分成兩部分,較大的部分算是外間,通過大門出入,擺設各種刑具和負責記錄的書案。較小的部分算是裡間,通過小門出入,單獨隔開,裡麵的人可以看到外麵,外麵的人卻看不到裡麵。
張月鹿和齊玄素從小門來到裡間,這裡麵同樣是桌椅俱全,甚至還有幾分雅致。麵對外間的那麵牆壁以某種茶色水晶構成,雖然略顯暗沉,但十分清晰,能將整個外間一覽無餘。
外間正中位置是一方與地麵砌成一體的石質座椅,兩名靈官將葉秀放在石椅上,用石椅上自帶的鐵鎖將葉秀固定。
石椅周圍是各種刑具,隨手可取。雖然看情況,已經有些年頭沒用,但誰也不懷疑其中的威力。
齊玄素訝然道:“你還會用刑?”
“你忘了我是什麼出身了?”張月鹿反問道。
齊玄素道:“我當然沒忘你曾在北辰堂任職,不過你出身不俗,又是做主事道士,北辰堂還不至於讓你親自掌刑吧?”
張月鹿隻好承認道:“你猜對了,我的確不會用刑,也沒掌過刑,不過沐妗懂一些。”
“她?”齊玄素發現沐妗的確從一開始就沒跟張月鹿的身旁,而是直接從大門去了外間。
齊玄素透過從水晶牆望去,就見沐妗已經脫去了外麵的鶴氅,內裡是一身裁剪合身的雪白長袍,被一條玉色腰帶束住,凸顯出前後兩道優美的曲線,並不過分高低起伏,也不一馬平川,十分平滑,恰到好處。
當初張月鹿提拔齊玄素做執事的時候,沐妗就吃了不少飛醋,生怕齊玄素取代自己的位置,所以齊玄素與沐妗的關係算不上好,甚至沒怎麼仔細觀察過她,竟沒注意到這女子還是挺不錯的。
齊玄素又扭頭望向張月鹿,一身寬大的鶴氅,手持拂塵,飄逸不假,卻也有壞處,就是太寬大了,什麼也瞧不出來。
張月鹿微微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啐道:“看什麼呢?”
齊玄素輕咳一聲,坐到張月鹿。
外間中,沐妗從靈官手中接過一條鞭子,可見鞭身上纏繞滿了各種詭異符籙和銅錢,與普通符籙相較,這些符籙的筆跡鮮紅,張牙舞爪,透著一股戾氣。至於銅錢,自從大玄推出新錢之後,就已經很少見了。可見銅錢上有“明雍”的字樣,那是前朝世宗的年號,距今已經有三百多年的時間。
沐妗揮舞了一下鞭子,說道:“葉丐王見多識廣,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如果葉丐王不知道,那也沒關係,我可以告訴葉丐王,這叫‘勾魂鞭’,名字俗套,卻很恰切,打在身上,沒有半點傷痕,也不疼,不說葉丐王這樣的老江湖,便是尋常婦孺也承受得住。”
“隻是這條鞭子既然叫‘勾魂鞭’,自然有它的道理,若是一鞭子打在身上,便等同是一鞭子打在神魂上麵,這魂魄之痛,可比什麼皮肉之苦都要難捱。當初我也審過一些隱秘結社的妖人,個個都是寧死不屈,可挨上一頓鞭子之後,隻剩下一句話,但求速死。”
“其實葉丐王的運氣不錯,許寇不在,回家探親去了。此人有個江湖諢號,叫作‘小閻羅’,曾經淩虐犯人致死,被罰降級,如果讓他親自掌刑,可就沒我這麼好說話了。”
沐妗的語氣輕柔,不像在審訊犯人,倒像是小意勸解,隻是葉秀也不是什麼孩子,他沒有被沐妗的話語嚇住,卻也從沐妗的眼神中看出,她是認真的。
齊玄素並不奇怪平日裡看起來有些像庸俗婦人的沐妗還有這樣的一麵,北辰堂和天罡堂被譽為道門的兩隻拳頭,一內一外,是毫無爭議的暴力機構,怎麼可能斯斯文文,怎麼可能講究仁恕之道。
沐妗能在北辰堂和天罡堂立足,必然是有些手段的。
齊玄素隻是殺人很多,對於這些刑訊手段卻不怎麼精通,如果讓他逼問,至多就是不說殺了你,此時便隻能看著沐妗發揮。
沐妗的語氣一變,不再平和溫柔,反而透出幾分森然:“我覺得葉丐王不會想試一試。”
葉秀沉默了,沒有撂下什麼狠話。
這一切都被沐妗看在眼裡。
如果是葉秀手下的某些人,沐妗沒有信心撬開他們的嘴,但葉秀不同,不管早年如何悍勇,養尊處優這麼多年,那股血勇之氣早就被榮華富貴消磨得差不多了,從他們身上突破,要簡單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