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朝著張月鹿笑了笑,又眨了眨眼。
在公眾場合,張月鹿要顧忌自己的形象,沒有與齊玄素眉目傳情,麵色平靜地移開視線,不再看他,也不再看白英瓊,隻是低頭翻看自己帶來的一本案卷。
不過張月鹿的視線剛剛挪開,雷小環的目光就移了過來:“天淵,是你發現了白真人的女兒,你把當時的情況再說一遍。”
齊玄素立時站起身來,又按照先前的說辭說了一遍,如何發現不對,如何跟蹤馬車,如何擊殺大力鬼王,又如何在回來的路上遇到風伯,隱去了最後擊殺風伯的部分,隻說風伯遇到了仇人對頭,兩人交手,他才僥幸逃走。至於這個對頭到底是誰,他便不知道了,當時天色太黑,兩位天人又是淩空激鬥,他顧著逃命,實在沒有看清到底是什麼人對上了風伯。
這也間接解釋了為什麼會突然抓捕葉秀。
眾人聽完之後,看待齊玄素的目光便有些變化了。
如果此人所說為真,那他便是頭功,無論是擊殺大力鬼王,還是從風伯的手中逃脫,都說明此人不可小覷,年紀輕輕,年少有為。
雷小環抬手示意齊玄素坐下。
便在這時,張月鹿又補充道:“根據齊主事所言,我派人去了城外的那處大墓,的確發現了一些痕跡。”
裴小樓問道:“都是什麼痕跡?”
張月鹿回答道:“一些血跡,一些破碎的血肉和骨頭碎片,一些衣衫殘骸,還有一隻眼珠。”
雖然齊玄素做了一些處理,但當時風伯是被萬師傅一拳打得炸裂開來,有些“零件”難免飛濺得到處都是,反而沒被屍氣腐蝕,再加上齊玄素的注意力主要都在須彌物上麵,有所遺漏也在情理之中。
裴小樓又問道:“可以確定身份嗎?”
張月鹿道:“我們隻能確定,這些鮮血來自於一位天人,可能是風伯。”
道門將人分為四等,無關乎階層出身,隻與境界修為有關,從上到下依次是仙人、天人、先天之人、後天之人。
之所以如此區分,並非道門非要強分階級,而是因為其生命本質已經大不相同。
舉個例子,仙人可以長生不死,可以破空飛升,可以呼風喚雨,普通人就絕對做不到,這與身份無關。雖然仙人還都是人的形貌,但內在已經全然不同,什麼內丹、身神、陰神,都是後天得來,而非先天就有。說得難聽些,仙人與尋常人之間的區彆,甚至比人與機關人之間的區彆還要大。
另外三類人也是如此。
後天之人,始也不悟大道,年老之後,氣血日益衰,意氣日益微,形如槁木,色若死灰,終究難逃一死。
先天之人,不悟上乘大道,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術,信心苦誌,終世不改,神氣日清,形骸日固,人間之疫不能為害。
天人,半仙半人。或竦身入雲,無翅而飛。或駕龍乘雲,上造天階。或化為鳥獸,浮遊青雲。或潛行江海,翱翔名山。或服元氣,或茹芝草,或出入人間而人不識,或隱其身而莫之見。麵生異骨,體有奇毛,率好深僻,不交俗流。
所謂麵生異骨,體有奇毛,說的便是天人武夫,蓋因武夫躋身天人之後,有了真身一說,顯出真身後,連最基本的人形都不能維持了。其他的煉氣士、方士等等,也有種種變化,隻是不表現於外。
傳說故事中,吃了佛門大德的血肉能夠延壽,其實天人的血肉的確有些類似好處,甚至能提升修為。隻是天人們生前大多地位尊崇,死後自有專人去料理後事,比如道門的安魂司,不至於讓宵小之徒褻瀆遺骸。
正因為如此,天罡堂很容易就辨彆出這些血跡、血肉來自於一位天人。不過道門內部沒有風伯的血樣,所以無法確定這位天人到底是不是風伯。
張月鹿接著說道:“好在還有一隻眼珠,通過溯源法術,大概還原了這隻眼珠最後所見。”
“是什麼?”這次變成了雷小環親自開口發問。
張月鹿道:“因為眼珠並不能算是完好,所以還原出來的景象十分模糊不清,難以分辨方位和遠近,還有許多錯位重影,大概辨認之後,似乎是一個拳頭。”
齊玄素鬆了一口氣。
一個拳頭充斥了視野,在模糊不清且沒有參照物的情況下,很難分辨是這個拳頭太大了,還是這個拳頭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