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其他人,也都是神情呆滯,仿佛被奪去了魂魄,隻剩下一副軀殼,呆坐在課桌後。
這些人有的穿著道士的鶴氅,有的作儒生裝扮,有的頂著一顆光頭,甚至還有金帳人、西域人、西洋人。黑頭發的,黃頭發的,白頭發的,相貌各異,衣著各異,可表情都是一樣的,仿佛丟了魂魄。
齊玄素忽然想起一事,用出了“陰陽眼”。
一瞬間,在他視線中可以清晰看到,這些人的頭頂有一道細如發絲的黑線,一直向上延伸,穿過屋頂,不知通往何處。
提線木偶。
仿佛有一隻大手就高懸於蒼穹之上,通過這些細線,操縱著這些軀殼,就像皮影戲一樣。
不過這隻大手現在顯然沒有玩皮影戲的興趣,所以這些人都是安靜坐著,一動不動。
齊玄素也明白了,殷先生並非是通過目光把人定住,而是在看向那人的時候,會有一道肉眼難見的黑線連接在那人的身上,那人便被殷先生製住,好似奪去魂魄一般,成為傀儡。
想到此處,齊玄素不免有些後背發冷。
如果他和殷先生不是盟友的關係,驟然遇到這樣一隻道行通天的“老鬼”,或是誤入此地,如此詭異手段,隻怕是凶多吉少。
就在這時,齊玄素背後的門開了。
齊玄素幾乎是一個激靈,猛地轉身,結果是殷先生的孫女,那位殷小姑娘。
“這麼大的人,還這般膽小,羞不羞?”小丫頭用食指點了點腮。
齊玄素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殷先生呢?”
“爺爺在後麵。”殷小丫頭說著爬到屬於先生的位置上坐下,人還沒椅子高,兩腳不沾地,然後拿起桌子上的戒尺,拍下了桌子。
原本死寂一片的課堂立時變得生動起來。
那些神情呆滯的人們開始搖頭晃腦地背起書來,真是人聲鼎沸。有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有念“人之初性本善”的,有念“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有念“神說要有光便有了光”的。
小姑娘過了一把當先生的癮頭,拍手直樂。
齊玄素鬆了口氣,看來殷先生並沒有這樣的古怪愛好,這些人之所以整齊地坐在課堂裡,多半是小丫頭的意思。
齊玄素向後麵走去,在真正的書房見到了殷先生。
殷先生坐在書案後麵,雙手十指交叉,置於小腹之上,周圍是各種書籍。書桌上、書架上、書櫥中。
隻是這些書籍也如這裡的環境一般,散發著一股暮氣、陰氣、死氣、腐朽之氣。仿佛是陵墓裡的陪葬之物,積壓了無數的灰塵。
“小友看完了,有什麼感想?”殷先生問道。
齊玄素道:“說實話,有些可怕。不過聯想到白夫人和萬師傅的本尊真身,又覺得理應如此。”
殷先生笑了笑,很和煦:“如此說來,小友還是不要見老朽的本尊為好,我們三人之中,白夫人算是好看的了,最起碼側臉還行,我和萬師傅則是‘各有千秋’。”
雖是陰物,但久而久之,也習慣了自稱為人。
齊玄素附和地笑了笑,又問道:“他們被奪走了魂魄嗎?”
殷先生搖頭道:“那是古仙乾的事情,道門是不允許的,不要忘了,我也是道門成員,所以我隻是讓他們在妄境中沉睡,若無意外,他們會沉睡到壽終正寢,地老天荒。”
齊玄素不知該說什麼。
這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死了。
殷先生道:“好了,讓我送小友回去。”
齊玄素點了點頭。
殷先生沒有開啟什麼門戶,隻是一揮袖。
齊玄素眼前一黑,就如前往夢中會一般,眼前再度清晰的時候,他已經在一座皇帝陵寢的地上祭殿之中。